蝉鸣里的方程式

老槐树叶在窗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谁用碎镜片拼出的星图。陈默把半截橡皮擦按在几何题的辅助线上,铅笔尖悬在半空,忽然听见后桌传来铅笔盒坠地的脆响。

那是林小满转来三班的第三周。女孩蹲下去捡散落的笔时,浅蓝色校服后襟沾着片梧桐絮,像只停栖的蝶。陈默盯着自己草稿纸上纠缠的辅助线,忽然觉得那些交错的线条里,藏着某种他读不懂的轨迹。

数学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教室时,走廊里飘来隔壁班的合唱声。“让我们荡起双桨” 的旋律撞在走廊的瓷砖上,碎成星星点点的回声。陈默数着试卷顶端的红叉,忽然发现林小满的卷子上画着小小的简笔画:每道错题旁边都站着个举着旗子的火柴人,旗子上写着 “下次加油”。

初夏的风卷着栀子花的香钻进窗户,陈默第一次在课间主动转过身。“这道题,” 他指着自己卷子上的最后一道大题,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辅助线应该这样画。”

林小满的眼睛亮起来,像落进了萤火虫。她把笔记本推过来,上面贴着各种颜色的便利贴,用不同字迹写着解题思路。“我姐姐教我的,” 她指尖划过一张粉色便利贴,“她说数学题就像迷宫,每条路都要试试。”

那天放学,陈默看见林小满在校门口的修车摊前停住脚步。穿蓝布衫的老人正在给自行车补胎,她蹲下去帮忙扶着车轮,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发梢织出层金纱。后来才知道,那是她外公,每天放学帮人修车,她就坐在旁边写作业。

九月的运动会,林小满报了三千米。发令枪响时,她的白色帆布鞋在跑道上划出轻快的弧线,像只迁徙的鸟。跑到最后一圈,她的呼吸声隔着人群都能听见,脸涨得通红,却始终没停下。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她扶住膝盖笑了,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像株被雨水打湿的向日葵。

陈默忽然想起上周的数学测验,自己因为最后一道题没做出而撕掉了卷子。此刻看着跑道上那个摇晃的身影,他把攥皱的草稿纸慢慢展平。

深秋的某个早读,林小满没来。班主任说她外公住院了,她得去陪护。教室里的读书声忽然变得很轻,陈默看着她空着的座位,上面还放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数学笔记。午休时,他翻开笔记,发现最后一页画着幅画:两个小人站在黑板前,黑板上写着 “x=3”,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 “一起解出来啦”。

放学后,陈默绕去医院附近的花店。老板娘给他包了束向日葵,说这种花最适合病房。走到住院部楼下,他看见林小满正蹲在花坛边,借着路灯的光写作业。她的手指冻得发红,笔尖却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移动,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蚂蚁。

“这道题,” 陈默在她身边蹲下,声音很轻,“辅助线应该连对角线。”

林小满抬起头,眼睛里有红血丝,却笑得很亮。“我解了好久,” 她把卷子推过来,“原来这么简单。”

月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草稿纸上,把那些复杂的方程式照得温柔起来。陈默忽然明白,有些答案从来不是孤单一人能解出的。

冬至那天,林小满的外公出院了。她抱着个铁皮饼干盒走进教室,里面是烤得金黄的红薯干。“外公种的红薯,” 她分给每个人,“说谢谢大家的笔记。”

陈默咬着甜糯的红薯干,看着林小满在座位上整理笔记。阳光透过结了冰花的窗户,在她的笔记本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像块被打碎的琥珀。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那片落在她背上的梧桐絮,原来有些相遇,早已埋下伏笔。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下最后一道题。全班同学都埋头演算时,陈默听见林小满轻轻叹了口气。他把自己的草稿纸推过去,上面画着条清晰的辅助线。林小满抬头看他,两人忽然都笑了,像解开了道藏了很久的谜题。

蝉鸣再次响起时,陈默和林小满都站在了重点高中的门口。手里的录取通知书上,印着同样的校名。

“最后那道附加题,” 林小满忽然说,“你用的辅助线和我姐姐当年教我的一样。”

陈默望着校门里那棵和初中校园里很像的老槐树,忽然想起那些在月光下共同演算的夜晚。原来成长从来不是孤立的方程式,有些未知数,需要另一个人才能解出答案。

风穿过树叶的声音里,藏着那年夏天没说出口的感谢。陈默看着身边蹦蹦跳跳的林小满,忽然期待起高中校园里的新谜题。毕竟,解方程式的路上,有人同行总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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