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拿起水彩笔的时候,我差点把整个调色盘打翻在新买的白 T 恤上。那会儿总觉得这玩意儿比油画颜料难伺候多了,颜料沾水就到处乱窜,刚画好的花瓣边缘转眼就晕成一团模糊的粉雾,气得我差点把画笔折成两段。现在想想,那些让新手抓狂的 “失控感”,恰恰是水彩画最迷人的地方 —— 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笔会晕染出怎样的惊喜。
刚开始学画时总爱跟自己较劲。看到画册里那些清透的天空,总想着要调出一模一样的蓝,结果要么像洗笔水一样寡淡,要么浓得像块淤青。后来在公园长椅上看一位老先生画画才明白,他调颜色时根本不看比例,全凭感觉往水里加颜料,画笔在纸上扫过的速度时快时慢,云朵该朦胧的地方故意多蘸点水,边缘反而利落干脆。“水彩哪有那么多规矩?” 他笑着把画递给我看,纸面上的晚霞正随着水分蒸发慢慢变深,像真的有夕阳在画里沉下去似的。
真正爱上水彩,是从发现它能 “拯救” 失败作品开始的。有次画猫咪,明明想画蓬松的白绒毛,结果不小心把灰色颜料泼在了猫耳朵上。正懊恼时,突然想起在美术馆看到的印象派画作,索性把灰色往脸颊晕开,再用干净的笔蘸水扫出几道浅色纹路,原本的败笔反倒成了猫咪耳朵上自然的毛色渐变。从那以后,我画画时不再总想着 “必须画对”,反而期待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 —— 比如笔尖的水滴在纸面晕出的圆形,刚好能当成远处的月亮;颜料混合时偶然出现的脏色,用来画老树干居然格外有质感。
水彩画最适合记录生活里的小瞬间。早餐时烤焦的吐司边,用浅棕色加几笔纹理就能画出来;下雨天窗玻璃上蜿蜒的水流,只需让稀释的蓝颜料自然流淌;就连地铁站里匆匆掠过的广告牌,也能用撞色的色块快速捕捉。有次在咖啡馆等朋友,看到邻座女孩的草帽上别着朵小雏菊,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用湿画法晕出花瓣的淡粉色,趁颜色未干时点上几点深黄当花蕊,等朋友来的时候,画已经干透可以塞进钱包里了。这些随手画的小画,或许技法并不成熟,却比任何照片都更能留住当时的心情。
画水彩时总会遇到各种 “小脾气”。同样的颜料,在细纹水彩纸上会显得精致,在粗纹纸上却变得粗犷;刚开瓶的颜料湿润饱满,放久了就会变得干涩难调;甚至连天气都能影响画面 —— 梅雨季时颜料干得慢,很容易画出模糊的效果;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颜色干得飞快,反而能画出利落的笔触。有次冬天画画,手冷得发抖,不小心把画笔戳到了画纸上,留下个深色的小点,后来索性顺着这个点画了只停在枝头的小麻雀,反倒成了整幅画的点睛之笔。原来画画和生活一样,不必总追求完美,学会和那些不期而遇的小缺憾打交道,反而能收获意外的美好。
现在我的书架上摆满了画满水彩的本子,有的页面因为反复晕染而变得皱巴巴,有的角落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颜料痕迹。翻开它们,能看到去年春天在公园画的樱花,花瓣边缘的粉色已经有些褪色;能找到夏天傍晚的晚霞,那抹惊艳的橘红色至今鲜亮;还有秋天的银杏叶,用黄色和棕色叠加出的层次感依然清晰。这些画就像一本本时光日记,不需要文字注解,那些斑斓的色彩和灵动的笔触,早已把当时的光影、温度和心情都悄悄记录了下来。
最近开始尝试用更大的画纸画画,站在画板前时,手臂能挥舞得更舒展,颜料在纸上晕开的范围也更广。有时画着画着,会故意把调好的颜料泼在纸面,看它们如何漫延、融合、沉淀,然后顺着颜料的走向勾勒出山川或云海。这种全然放松的创作状态,让人想起小时候在雨中踩水洼的快乐 —— 不必在意鞋子是否会湿,只专注于水花溅起的瞬间。或许这就是水彩画的魔力吧,它从不像油画那样厚重,也不像素描那样严肃,它轻盈、自由、充满变化,就像生活本身一样,永远有新的可能在等待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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