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衣柜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粗糙却柔软的织物。拨开叠得整齐的衬衫与羽绒服，那件藏在最底层的灰色毛衣慢慢显露出来。领口处的毛线已经起了球，袖口被反复摩擦得有些发亮，左侧衣襟还留着一道浅浅的咖啡渍 —— 那是十年前某个清晨，我匆忙赶去上课打翻杯子留下的痕迹。如今再拿起它，布料带着衣柜里特有的干燥气息，却依然能让心脏泛起一阵温热的悸动，仿佛还能触摸到那个冬天里，外婆坐在窗边织毛衣时的阳光。
那时我刚上高中，学校离家远，每天要顶着寒风骑车四十分钟。外婆看我总把校服裹得紧紧的，耳朵冻得通红，便从箱底翻出几团旧毛线。那些毛线是她年轻时织毛衣剩下的，有深灰、浅灰还有一点点白色，颜色不算鲜亮，却被她仔细地缠成一个个圆球状，装在旧饼干盒里。她总说旧毛线更软和，贴身穿不扎人，不像新毛线那样带着股生硬的火气。每天放学后，我总能看到她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手里的毛线针飞快地穿梭。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毛线球在她脚边滚来滚去，偶尔会缠住她的裤脚，她便停下手里的活，慢慢解开毛线，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那时总嫌毛衣款式老旧，班里同学都穿商场里买的羽绒服，只有我裹着这件灰扑扑的毛衣，显得格格不入。有一次体育课跑步，毛衣的袖口不小心勾到了操场边的栏杆，扯出了一根长长的线头。我看着那根晃荡的线头，心里又急又气，回到家就把毛衣扔在沙发上，跟外婆抱怨：“这毛衣太旧了，都勾破了，我不想再穿了。” 外婆捡起毛衣，轻轻抚摸着勾破的地方，没说什么，只是转身回了房间。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喝水，看到外婆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悄悄走到门口，透过门缝看到她正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那件毛衣，还有一根细针，一点点把扯出来的线头往里面缝。她的眼睛离毛衣很近，时不时要揉一揉眼睛，动作很慢，却很认真。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悄悄退回了房间，心里满是愧疚。
后来，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离家那天，外婆把这件毛衣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我的行李箱。她拉着我的手说：“外面冬天冷，这件毛衣暖和，你要是想家了，就穿上它，就像外婆在你身边一样。” 我当时忙着跟同学告别，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到了大学，冬天确实很冷，但我还是很少穿这件毛衣，总觉得它不符合大学生的 “时尚”。直到有一年寒假，我感冒发烧，躺在床上浑身发冷，翻遍了行李箱也没找到厚衣服，最后只好把这件毛衣拿出来穿上。当毛衣贴在身上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温暖瞬间包裹了我，那是阳光和外婆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合的气息，就像小时候她抱着我时的感觉。我裹着毛衣，躺在床上，突然想起了外婆坐在灯下缝毛衣的样子，想起了她每次打电话问我 “穿没穿那件毛衣”，想起了我之前对她的抱怨和嫌弃，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每年冬天我都会穿上这件毛衣。虽然它的款式依然老旧，领口的毛球也越来越多，甚至有些地方因为洗的次数多了，颜色也变得更浅了，但我却越来越喜欢它。它不像其他衣服那样光鲜亮丽，却承载着外婆满满的爱和牵挂。后来，外婆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了，再也不能织毛衣了。她的手也开始发抖，连拿筷子都有些费劲，更别说拿起细细的毛线针了。有一次我回家，看到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毛线球，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什么。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笑着说：“以前总想着给你织件新毛衣，现在眼睛不行了，织不了了。” 我把她的手贴在脸上，说：“外婆，这件毛衣就够了，它比任何新衣服都暖和，我要穿一辈子。” 外婆听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去年冬天，我带着这件毛衣回了家。外婆看到我穿着它，拉着我的胳膊，仔细看了看，说：“这件毛衣还这么暖和啊，你看，我当年织的时候，特意在里面加了一层薄绒，就是怕你冷。” 我摸着毛衣里面软软的绒，心里暖暖的。那天下午，我陪着外婆坐在阳台上晒太阳，她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裹着那件毛衣，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又惬意。外婆偶尔会说起我小时候的事，说我小时候总喜欢趴在她腿上，看她织毛衣，还会伸手去抓毛线球，把毛线弄得乱七八糟。我听着她的话，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皱纹，突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已经长大了，而外婆却老了。
现在，这件毛衣依然放在我的衣柜里，每次整理衣柜，我都会把它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有时候看到它，我会想起外婆织毛衣时的认真，想起她对我的牵挂，想起那些温暖的时光。它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外婆爱的见证，是我和外婆之间深深的羁绊。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明白，那些曾经被我们嫌弃的旧物，其实都藏着最珍贵的情感。它们不像新事物那样光鲜，却在时光的沉淀中，变得越来越温暖，越来越值得珍惜。
今年冬天又要来了，我已经把这件毛衣拿了出来，挂在衣柜的最前面。不知道外婆最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还会坐在窗边回忆过去的时光。等放假回家，我一定要陪着她多晒晒太阳，多听听她讲过去的故事，就像小时候她陪着我一样。这件旧毛衣，会一直陪着我，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陪着我记住那些永远不会褪色的温暖。而外婆的爱，也会像这件毛衣一样，永远温暖着我的心，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多大年纪，只要穿上它，就像回到了那个有她陪伴的冬天，心里满是安稳和幸福。那么，你的衣柜里，是否也有这样一件藏着温暖回忆的旧物呢？它又承载着你怎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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