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开外婆老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最先闯入鼻腔的不是老屋特有的潮湿气息,而是一缕若有若无的樟木清香。那香气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拧开记忆深处的锁,让无数被时光尘封的画面,瞬间鲜活地涌到眼前。墙角的旧藤椅还保持着外婆生前常坐的姿势,窗台上的瓷瓶里插着早已干枯的野菊花,而最让我心头一紧的,是立在衣柜旁那个带着铜锁的樟木箱 —— 它静静立在那里,像一位沉默的老者,守着满箱的故事,等我回来翻阅。
小时候总觉得外婆的樟木箱是个神奇的百宝箱。每次我闹着要新玩具,外婆就会笑着拍拍箱子,说里面藏着比玩具更珍贵的宝贝。我踮着脚尖扒着箱沿,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铜锁,箱盖掀开的瞬间,樟木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旧时光味道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箱子里铺着一块暗红色的绸缎,上面整齐叠放着外婆年轻时的旗袍、我出生时穿的小棉袄,还有一些绣着精致花纹的手帕。外婆会拿起那件蓝色的旗袍,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盘扣,眼里闪着温柔的光,给我讲她年轻时的故事,讲妈妈小时候的趣事,那些故事像撒在时光里的糖,甜了我整个童年。

后来我渐渐长大,去了城里读书,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打电话,外婆总在电话那头说:“我把你小时候喜欢的东西都收在樟木箱里呢,等你回来给你看。” 可我总以学业忙为借口,一次次推迟回家的时间。直到去年冬天,妈妈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哽咽着说外婆走了。我握着电话,大脑一片空白,那些没来得及说的问候、没来得及陪外婆做的事,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回到外婆老家,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樟木的清香依旧,可再也没有那个笑着拍箱子的老人了。妈妈把樟木箱的铜钥匙递给我,说:“这是外婆特意留给你的,她说这里面装着你的童年,让你好好保管。” 我颤抖着接过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咔嗒” 一声,箱盖缓缓打开。暗红色的绸缎还是那么柔软,上面叠放的小棉袄已经有些褪色,绣帕上的花纹依旧清晰。我拿起那件小棉袄,贴在脸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外婆的体温,闻到外婆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箱子最底层,放着一个泛黄的笔记本,我翻开一看,里面全是外婆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无比认真:“今天我的小孙女又长高了一点,她喜欢吃我做的南瓜饼,明天我要多做一些”“孙女打电话说考试得了第一名,我真为她高兴”“好久没见到孙女了,我把她喜欢的玩偶洗干净,放在樟木箱里,等她回来玩”…… 一页页,一句句,全是外婆对我的牵挂,那些我不曾留意的时光里,外婆把所有的爱都藏进了这个樟木箱。
如今,这个樟木箱被我带回了城里的家,放在卧室的角落。每当我感到疲惫或迷茫时,就会打开箱子,闻着熟悉的樟木清香,看着里面的旧物,仿佛外婆还在我身边,温柔地陪着我。我知道,外婆从未真正离开,她的爱就像这樟木的清香,不会随着时光消散,而是会一直萦绕在我身边,温暖我往后的每一段旅程。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再错过那么多陪伴外婆的时光,我会牵着她的手,听她讲更多的故事,陪她晒晒太阳、做做针线活。可时光不会重来,我们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在离别后才明白亲情的珍贵。
那个装满了爱与回忆的樟木箱,就像一座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让我在忙碌的生活中,总能找到心灵的归宿。它提醒着我,那些被时光珍藏的温暖,那些藏在旧物里的亲情,永远都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只是不知道,当多年后的某一天,我也老去,再翻开这个樟木箱时,会不会也像外婆当年一样,眼里满是温柔,心里满是牵挂?而那时,又会有谁,来倾听我与这个樟木箱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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