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里的最后一张答题卡

老槐树的影子第 17 次斜斜扫过书桌时，林小满终于把数学错题本最后一页的红笔批注补完。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像要把整个六月的燥热都揉进声音里，她伸手推开半扇窗，晚风裹着隔壁小面馆飘来的葱花香气，轻轻掀动了摊在桌角的准考证。照片上的女孩扎着简单的马尾，嘴角抿得有些紧，和此刻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自己，好像隔着一段不算短的时光。

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藏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里面夹着去年秋天从校园银杏树上捡的叶子。那时候班主任在班会课上说，高考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现在的每一步都在为终点蓄力。林小满当时偷偷在叶子背面写下 “想去南方的大学看海”，如今再翻开那一页，叶脉的纹路已经变得有些脆，却依然能清晰看到笔尖用力留下的痕迹。她想起每周三下午的自习课，阳光会透过教室后排的窗户，在练习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同桌总会趁老师不注意，偷偷递过来一颗橘子味的糖，低声说 “这道物理题我还是没懂”；想起每次模考后，走廊里挤满拿着试卷问老师的同学，粉笔灰在阳光下飘着，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星光；还想起妈妈每天早上六点准时端上桌的热牛奶，杯壁上贴着的便签纸，永远写着 “慢慢来，你已经很棒了”。

高考前一天的傍晚，林小满和妈妈去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 2B 铅笔。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笑着给她递了一块薄荷糖：“姑娘放宽心，奶奶在这里看着好多孩子考上大学呢。” 走出店门时，暮色已经漫了上来，路边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色的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妈妈忽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上周去庙里求的，不是迷信，就是想给你添点底气。” 林小满捏着平安符，指尖传来布料的柔软触感，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却笑着说 “妈你也太紧张了”。回到家后，她没有再翻课本，而是坐在沙发上和妈妈一起看了半场老电影，屏幕里的情节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妈妈握着她的手，掌心暖暖的。

考试当天的清晨，天还没完全亮透，楼道里就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林小满穿好提前准备好的浅蓝色衬衫，在镜子前反复确认文具袋里的东西：准考证、身份证、2B 铅笔、橡皮、黑色签字笔，一样都没少。早餐是妈妈煮的鸡蛋和小米粥，她慢慢吃着，听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 —— 有家长送孩子时的叮嘱声，有自行车驶过的叮铃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走到小区门口时，正好遇到同班的男生张明，他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笑着递过来一瓶：“昨天老师说考试时要多喝水，保持清醒。” 两个人并肩走着，路上遇到不少熟悉的同学，大家互相点头微笑，没有太多的话语，却都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鼓励。

进考场前，班主任站在教学楼门口，给每个学生递了一颗巧克力：“别慌，就像平时模考一样，正常发挥就好。” 林小满接过巧克力，看着班主任眼角的细纹，突然想起三年前刚入学时，班主任也是这样笑着对他们说 “欢迎来到高中”。走进考场的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电风扇转动的轻微声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把文具一一摆好，看着桌子左上角贴着的准考证号，慢慢抚平了试卷袋上的褶皱。当监考老师分发试卷时，她看到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试卷的标题上，“2023 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这几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语文考试的作文题目是 “故事里的力量”，林小满握着笔，脑海里突然闪过很多画面：是深夜里台灯下妈妈悄悄送来的水果，是遇到难题时同桌耐心讲解的身影，是每次失意时老师温柔的开导，还有自己在日记本里写下的那些鼓励自己的话。她笔尖一动，开始在答题卡上写下第一个字，墨水在纸上晕开，像撒下的种子，慢慢生长出属于自己的故事。数学考试时，遇到一道曾经在错题本上见过的题型，她心里一阵窃喜，却还是仔细地一步步演算，生怕因为粗心出错。考英语听力时，她闭上眼睛，认真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些清晰的语句。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林小满看着答题卡上最后一个填好的答案，轻轻放下了笔。监考老师收卷的瞬间，考场里突然有了小小的骚动，有人轻轻舒了一口气，有人开始收拾文具，还有人转头和旁边的同学交换眼神。走出考场时，外面的阳光格外刺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却看到校门口挤满了等待的家长。妈妈一眼就看到了她，快步走过来，没有问考得怎么样，只是递过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渴了吧，快喝点凉的。”

回家的路上，林小满看着路边的风景，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好像格外轻松。那些曾经觉得压得喘不过气的日子，那些在台灯下熬过的深夜，那些因为一道题解不出来而掉眼泪的瞬间，好像都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轻轻落在了身后。她想起考前总说 “等高考结束一定要好好睡三天三夜”，可真到了这一天，却突然有些怀念那些和同学们一起刷题、一起讨论问题的时光。路过学校门口的书店时，她停下脚步，看着橱窗里摆放的高考复习资料，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买过的第一本辅导书，封面已经被翻得有些旧，却依然是书架上最显眼的那一本。

晚上，林小满把错题本和复习资料整理好，放进了衣柜最上层的箱子里。她没有像之前计划的那样熬夜打游戏，而是坐在书桌前，打开了一本一直没来得及看的小说。窗外的蝉鸣依旧，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书页上，她翻着书，偶尔会想起白天考试的场景，想起那些一起奋斗的日子。手机里传来班级群的消息，班长说等成绩出来后，大家一起去毕业旅行，下面跟着一连串的 “好呀”“没问题”。林小满笑着回复了 “好”，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心里突然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早上，林小满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叫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的天空是淡淡的蓝色，飘着几朵白云。她想起自己在笔记本上写下的 “想去南方的大学看海”，想起妈妈递来的平安符，想起班主任的巧克力，想起同桌的橘子味的糖。这些细碎的片段，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整个高中时光，也串起了那段为了梦想而努力的日子。

林小满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笔记本的新一页上写下：“今天的阳光很好，风也很温柔，好像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她放下笔，看着窗外，心里忽然明白，高考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那些曾经吃过的苦，流过的汗，都会变成未来路上的光，照亮前行的方向。至于未来会怎样，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经历什么样的故事，好像都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就像此刻窗外的夏天，蝉鸣依旧，却多了几分温柔，而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期待，正悄悄发芽，等待着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或许很多年后，当林小满再想起这个夏天，想起那些和高考有关的日子，她依然会记得老槐树下的影子，记得妈妈的热牛奶，记得同桌的糖，记得考场上的阳光，还有那份为了梦想而全力以赴的勇气。而那些曾经以为很难熬的时光，最终都会变成生命里最珍贵的回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温暖着往后的岁月。那么，当下一段旅程开始时，她又会带着这些回忆，遇到怎样的风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