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深处的铁匠铺总飘着两股味道，一股是老铁匠王师傅淬火时铁屑蒸腾的铁锈香，另一股是他孙子小虎偷偷藏在风箱旁的桂花糕甜香。入夏后这两股味道总缠在一块儿闷得人发慌，王师傅抡着铁锤的胳膊上总挂着层亮闪闪的汗，小虎也不爱在铺子里待着，常蹲在门口看巷子里的蚂蚁搬家。
这天正午太阳最毒的时候，隔壁木匠铺的李伯背着工具箱路过，刚迈进铁匠铺就被一股热浪扑得退了半步。王师傅正把烧得通红的铁块按进冷水桶，“滋啦” 一声白雾裹着热气往上冒，屋顶的木梁都被熏得发黑。“老王，你这铺子再这么闷着，不等冬天梁就该朽了。” 李伯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扫过紧闭的后窗和只开了一条缝的前门，忽然蹲下身敲了敲风箱旁的地面。
小虎好奇地凑过来，看见李伯手指在青砖上画了个奇怪的圈，圈里还歪歪扭扭写了个 “流” 字。“李爷爷，你是要帮我们修风箱吗？” 他拽着李伯的衣角晃了晃，怀里的桂花糕包装袋还露着个角。李伯被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小虎的头发：“咱们不修风箱，咱们让空气自己动起来，比风箱还管用。”
王师傅放下手里的铁钳，皱着眉打量屋顶：“这铺子打我爹那会儿就这么建的，前后通风还不够？” 李伯指着墙角堆积的煤渣，又指了指屋顶靠近火炉的地方：“你看，火炉烧起来，热空气往上跑，都堵在屋顶散不出去；冷风又沉，都积在地面，进不来。咱们得给热空气开个出口，再给冷空气留条路。”
当天下午，李伯带着小虎在铁匠铺后墙靠近屋顶的地方凿了两个方孔，又在每个方孔里装上带百叶的木框。“热空气轻，会顺着这个口往上跑，就像烟囱似的。” 他边说边让小虎伸手感受，果然有微弱的热风从方孔里飘出来。接着他又在前门两侧的地面上各挖了个小槽，槽上盖着带细缝的铁板，“冷空气重，会从这些缝里钻进来，填热空气跑掉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王师傅生火打铁，刚烧了没多久就觉得不一样了。以往靠近火炉的地方热得烫脚，现在脚边竟有丝丝凉风往上窜；屋顶也不像以前那样闷得发沉，抬头能看见靠近后窗的地方有淡淡的热气在流动。小虎拿着桂花糕跑进铺子里，也没像往常那样喊热，反而凑到火炉边看铁屑跳舞：“李爷爷说得对，空气真的自己动起来了！”
过了几天，巷子里开茶馆的张婶路过，看见铁匠铺后窗的百叶在动，好奇地问王师傅：“你这铺子怎么凉快了不少？我在对面都能感觉到风。” 王师傅指着后窗和前门的铁板，笑着说：“是李伯的法子，让热空气往上跑，冷空气往下钻，不用风箱也能通风。” 张婶眼睛一亮，连忙去找李伯，想给茶馆也装一套这样的通风口。
李伯给张婶的茶馆设计通风系统时，小虎一直跟在旁边。他看见李伯在茶馆二楼的窗户上装了和铁匠铺一样的百叶窗，又在一楼的门槛下留了通风缝。“茶馆里人多，热气也多，热空气往上跑，从二楼的窗户出去，一楼的冷空气就能从门缝里进来，这样楼上楼下都凉快。” 李伯边量尺寸边给小虎解释，手里的墨斗线在阳光下划出一道细线，像极了空气流动的轨迹。
入秋后的一个傍晚，小虎坐在铁匠铺门口，看着巷子里的落叶被风吹得打转，忽然问李伯：“李爷爷，为什么热空气会往上跑，冷空气会往下钻呀？” 李伯坐在小马扎上，捡起一片落叶，又捡起一块小石子：“你看，落叶轻，风一吹就往上飘；石子重，一松手就往下掉。空气也一样，热空气变轻了，就往上跑；冷空气变重了，就往下沉，它们一跑一沉，就形成了流动的风，这就是咱们说的‘热对流’。”
小虎拿着落叶和石子比划着，忽然想起夏天在河边看到的景象：太阳晒着河水，水面上会冒起热气，岸边的柳树下却有凉风。“那河里的热气往上跑，岸边的冷风过来，也是热对流吗？” 李伯点点头，摸了摸小虎的头：“没错，不光是屋里，河里、天上都是这样。你看天上的云，有时候会往上飘，有时候会往下沉，也是因为热空气和冷空气在动。”
后来，小虎在学校里学自然课，老师讲到热对流时，他立刻举起手，给同学们讲了铁匠铺和茶馆的故事，还画了空气流动的示意图。老师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小虎骄傲地说：“是李爷爷教我的，他让我看见空气怎么动起来的。”
现在，青石巷里越来越多的人家开始装这种通风口，李伯也不再只做木匠活，偶尔会帮邻居设计通风系统。每当有人问他原理，他总会指着屋顶的通风口，笑着说：“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让热的往上走，冷的往下走，让空气自己循环起来。”
有一次，小虎和李伯坐在铁匠铺门口看星星，夜风吹过，带着远处稻田的清香。小虎忽然说：“李爷爷，要是没有热对流，是不是就没有风了？” 李伯望着天上的银河，轻声说：“不光没有风，河里的水不会流动，天上也不会有云，咱们冬天烤火也不会暖和。” 他顿了顿，又说：“你看，这世上好多看不见的东西，都在悄悄按照自己的规律动着，就像热对流一样，虽然看不见，却能让咱们的日子变得舒服。”
小虎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看见无数股看不见的气流在星空下流动，把热气送到远方，把冷风带回身边。他忽然觉得，那些看不见的规律一点都不神秘，就像李伯在铁匠铺里凿的通风口，简单又实在，却能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不一样。不知道下次，他还能发现哪些藏在生活里的奇妙规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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