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在某个瞬间突然愣住？比如地铁门即将关闭时，玻璃窗映出自己疲惫的侧脸，鬓角的碎发粘在汗湿的皮肤上，像一片被遗忘的海草。那一刻突然想起十七岁的夏天，你蹲在操场边看男生们打篮球，白衬衫被风掀起的边角，和此刻地铁里摇晃的扶手，竟有着某种隐秘的相似。
咖啡店里总坐着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手指在公文包拉链上反复摩挲。他点的拿铁永远只喝三分之一，砂糖罐被旋开又拧紧，发出细碎的咔嗒声。有次邻座的女孩打翻了牛奶，他突然站起来递纸巾，袖口露出的手表表盘裂着蛛网般的纹路。后来才知道，那天是他女儿的生日，三年前的这个时辰，他正在手术室外签病危通知。
雨夜里的急诊室总飘着消毒水和泪水混合的味道。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攥着心电图报告单，指节泛白得像冬天的雪。护士来换输液袋时，她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姑娘，你说人走的时候，会想起第一次学会系鞋带的样子吗？” 窗外的雨砸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叩问紧闭的门扉。
旧阁楼的木箱里藏着褪色的日记本。某页被水渍晕开的字迹里，“对不起” 三个字被圆珠笔反复描摹，纸背透出深浅不一的印痕。就像那年冬天，你在巷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围巾上的流苏沾着冰晶，像一串没说出口的挽留。后来每次下雪，都会下意识摸向颈间，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转身时的风。
医院走廊的长椅总坐着不同的人。穿校服的女生把脸埋在膝盖里，书包上的挂件随着抽泣轻轻摇晃。她口袋里的诊断书露出一角，像片被揉皱的羽毛。对面病房传来婴儿的啼哭，尖锐得像要划破走廊里凝固的空气，而她指尖的温度，正一点点凉下去，像握不住的星子。
菜市场角落的修鞋摊前，老人总在夕阳里打盹。他膝头的帆布包里装着褪色的照片，边角被摩挲得发亮。穿红毛衣的妇人来取鞋，鞋跟钉着新的橡胶垫，像给岁月重新装上了轮子。老人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缝，恍惚间竟分不清眼前的人，和照片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哪个更真实些。
写字楼的消防通道里，总有人在抽烟。西装裤的裤脚沾着灰尘，像拖着没说出口的疲惫。手机屏幕亮着未接来电，备注是 “妈妈”，时间停留在二十分钟前。楼道声控灯突然熄灭，黑暗里的烟头明明灭灭，像片游移的星火，照亮指缝间那句没发出去的 “我很好”。
幼儿园门口的梧桐树底下，奶奶总举着棉花糖等孙子。糖霜沾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像落了场微型的雪。穿小黄鸭外套的孩子扑进怀里，书包上的铃铛叮当作响，惊飞了枝桠间打盹的麻雀。老人低头时，颈间的银链滑出来，吊坠是片小小的金锁，锁着没说出口的祈愿。
雨夜的公交站台，穿风衣的男人在等末班车。他手里的保温桶冒着热气，桶身贴着便签，字迹被雨水洇得发蓝。站台广告灯箱里的明星笑着，和他眉宇间的疲惫形成奇妙的对照。车进站时溅起水花，他突然把保温桶抱得更紧，仿佛那是整个世界仅剩的温暖。
老城区的杂货店货架上，摆着落灰的铁皮饼干盒。老板娘说那是十年前的货，买的人总说味道不对，却还是会来问。穿格子衫的男生每周三都来买一盒，付款时总要多留两块钱，说给盒子上的小熊添双新眼睛。后来才知道，他过世的母亲总用这个牌子的饼干，哄小时候不肯吃药的他。
地铁换乘通道里，卖唱的姑娘抱着吉他。琴弦断了一根，她却依然弹得认真，歌声里混着呼啸而过的风声。穿校服的少年往琴盒里放了枚硬币，转身时被同伴拽着跑远，书包上的挂坠晃出清脆的响。姑娘抬头时，睫毛上沾着不知是汗还是泪，在灯光下亮得像碎钻。
顶楼天台上的晾衣绳，总挂着褪色的床单。风大的时候，床单鼓起像白色的帆，载着阳台花盆里的茉莉香飘向远处。独居的老太太总在傍晚收衣服，手指抚过被风吹出的褶皱，像在抚平岁月的纹路。有次床单被吹到楼下，捡回来时沾着青草汁，她却笑得像个孩子，说闻到了春天的味道。
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微波炉前，加班的女孩在等加热的便当。屏幕上的韩剧正演到离别，她的眼泪滴在便当盖上，晕开一小片油渍。穿工装的师傅来买关东煮，多看了她两眼，默默往她的汤碗里多放了颗鱼丸。推门时的风铃响了，把那句没说出口的安慰，轻轻送进了冬夜的风里。
老街的裁缝铺里，缝纫机的咔嗒声从没停过。穿蓝布衫的师傅在改一件婚纱，针脚密得像撒落的星子。试穿的新娘站在镜子前，指尖划过裙摆的蕾丝，突然红了眼眶。师傅放下熨斗说：“别怕，不合身的地方，我都能改。” 可有些褶皱藏在心里，再巧的手也熨不平。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总坐着戴眼镜的男生。笔记本上写满公式，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的发梢，像撒了把金粉。闭馆音乐响起时，他才发现同桌的空位上，留着半块没拆封的巧克力，包装纸上画着微笑的太阳，像句无声的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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