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写作生涯始于小学三年级的看图写话。当时语文老师拿着我画满涂改液的作业本，用红钢笔圈出那个被涂成黑疙瘩的 “的” 字，语重心长地说：”你这不是写字，是给汉字打补丁。” 那时我还不懂，这种给文字打补丁的癖好，会像臭豆腐一样，让我在往后几十年里又爱又恨。
第一次体会到写作的魔力，是发现日记本能当 “背锅侠”。把考试作弊的愧疚、偷看同桌漫画的心虚全塞进去后，整个人轻盈得像根羽毛。直到某天老妈拿着我的日记本追打三条街，边跑边念：”妈妈做的红烧肉像鞋底… 你给我站住！” 原来文字这东西，既会替人保密，也会当庭翻供。
后来迷上写小说，总在深夜对着屏幕傻笑。有次写武侠小说，为了让主角中毒后更显悲壮，硬是让他连吐七口血。第二天上班脸色惨白，同事关切地问是不是胃出血，我脱口而出：”没事，昨天主角吐太多，我有点气血不足。” 从此获得 “办公室卧龙” 的美誉。
编辑第一次约稿时，我激动得把咖啡泼进主机。抱着冒烟的电脑蹲在楼道，突然顿悟：写作就像开盲盒，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段会冒出金句还是废话。那篇稿子最后用手写完成，编辑打来电话时，我正对着 “未完待续” 四个字发呆，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你这不是写小说，是给读者出谜语。”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谜语人，我开始写散文。把楼下的流浪猫写成侠客，把小区的广场舞写成宫廷舞会，直到邻居大妈拿着报纸找上门：”小张，我跳的是《最炫民族风》，不是《霓裳羽衣舞》！” 原来文字太放飞，会被现实请去喝茶。
某次参加征文比赛，题目要求写家乡。我铆足劲把童年糗事全倒出来：偷摘王大爷的葡萄被狗追，在小河里摸鱼差点被冲走，结果拿了二等奖。颁奖时评委拍着我肩膀说：”你的家乡很热闹，就是王大爷家的狗有点费鞋。” 台下笑成一片，我突然明白，最动人的文字，往往带着泥土和狗爪印的味道。
写公众号的日子堪称大型翻车现场。精心排版的推文错把 “再接再厉” 写成 “再接再励”，评论区瞬间变成语文课堂。有次写美食测评，把 “外酥里嫩” 写成 “外嫩里酥”，被读者追着问是不是吃反了。最绝的是某次标题少打一个问号，被吐槽 “整篇文章都透着一股犹豫的气息”。原来文字这东西，多一笔少一划，都能让你在互联网社死。
去年尝试写剧本，为了体验生活去公园观察老头下棋。蹲了三天被误认为是间谍，直到掏出剧本大纲，大爷们才热情地给我当顾问。最后剧本里的下棋片段被剧组表扬 “有生活气息”，只有我知道，那里面藏着三个退休老干部的棋谱秘诀。
如今写东西仍像开过山车，时而顺畅到想给自己鼓掌，时而卡文到想把键盘吃掉。但每当收到读者留言，说某句话让他们笑出眼泪，或是想起某个被遗忘的瞬间，就觉得那些抓头发、啃笔头的夜晚都值了。毕竟写作这回事，本质上就是用文字搭过山车，你负责拧螺丝铺轨道，读者负责尖叫和欢笑。
昨天整理旧稿，翻到小学那本打满补丁的作业本。泛黄的纸页上，那个被涂成黑疙瘩的 “的” 字依然醒目。突然想起语文老师的话，原来这么多年，我还是在给文字打补丁，只是现在打的补丁，能让更多人看到了。窗外的月光落在键盘上，光标在文档里闪烁，像在催我继续这场永不停歇的修补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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