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风,吹过十七岁的褶皱

六月的风,吹过十七岁的褶皱

课桌上堆叠的试卷开始泛黄时,蝉鸣正沿着教学楼的排水管爬上来。林小满用红笔在日历上又划掉一格,油墨在指尖洇开淡淡的粉痕,像极了她昨夜哭肿的眼尾。倒计时牌上的数字瘦成单薄的两位数,窗外的香樟树影在数学公式本上摇晃,恍惚间竟像是谁的眼泪落进了函数图像里。

后排男生偷偷传过来的纸条还攥在掌心,“最后一场考英语,我在考场外给你带冰可乐” 的字迹被汗水浸得发皱。林小满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天,也是这双手把淋透的校服披在她肩上,少年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没吃完的薄荷糖,甜丝丝的凉意混着雨水钻进鼻腔。如今薄荷糖变成了速溶咖啡,少年的喉结滚动着说不出的话,都藏在模拟卷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里。

晚自习的铃声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走廊里昏黄的灯。林小满数着墙上时钟的秒针,玻璃反射出后排男生低头刷题的侧影,笔杆敲击桌面的节奏和她心跳重合。前排女生突然捂住脸抽泣,政治课本从膝头滑落,哗啦啦翻过 “人生价值” 那一页。教导主任的皮鞋声从楼梯口传来时,整个教室瞬间坠入深海般的寂静,只有空调外机嗡嗡作响,像无数只振翅的夏蝉被困在铁皮里。

最后一节语文课,老周把眼镜推到头顶,露出眼角的皱纹。“你们总说高考是独木桥,” 他用粉笔在黑板上画了条蜿蜒的河,“可我见过有人游过去,有人架了桥,还有人把独木桥走成了康庄大道。” 阳光穿过他花白的发梢,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 的板书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小满突然想起每次模考后,他悄悄放在自己桌洞里的热牛奶。

考场前的警戒线像道无形的墙,把父母的目光拦在外面。林小满攥着准考证的手沁出细汗,照片上的自己还留着齐刘海,眼神里的青涩比现在要多得多。穿红裙子的女生抱着母亲哭,校服袖口沾着的钢笔水晕成了淡蓝色的云。广播里响起入场提示时,她听见后排男生喊了声自己的名字,回头看见他举起矿泉水瓶,瓶身上贴着的便利贴上写着 “加油”,字迹和三年前那张借作业的纸条一模一样。

笔尖划过答题卡的声音很轻,窗外的蝉鸣却格外清晰。林小满望着作文题里 “时间的褶皱” 几个字,突然想起某个冬夜的晚自习,自己趴在堆满试卷的桌上睡着,醒来时身上盖着后排男生的校服,袖口还别着那枚她丢失的樱花胸针。草稿纸上无意识画下的小太阳,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极了此刻胸腔里怦怦跳动的心脏。

交卷铃声响起时,林小满的手指停在最后一个句号上。走廊里的喧嚣潮水般涌来,穿校服的身影在光影里穿梭,有人把试卷撕碎抛向天空,碎纸片像漫天飞舞的白色蝴蝶。她看见老周站在楼梯口,被一群学生围着合影,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后排男生抱着一摞书从身边经过,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冰可乐,拉环 “啵” 的一声弹开,气泡在闷热的空气里滋滋作响。

校门口的香樟树下,母亲正踮着脚张望,手里的遮阳伞斜斜地偏向她这边。林小满突然发现母亲的鬓角有了白发,像落了层薄薄的雪。“考得怎么样?” 母亲接过她手里的文具袋,指尖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背,那是常年操持家务留下的痕迹。远处传来消防车的鸣笛声,有人说隔壁考场有学生中暑了,林小满望着天边渐暗的晚霞,突然想起三年来每个清晨,餐桌上温在锅里的粥,永远是她喜欢的甜糯口感。

夜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时,林小满坐在烧烤摊前,看着父亲笨拙地给她剥小龙虾。油星溅在他洗得发白的衬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把剥好的虾肉往她碗里放。“不管结果怎么样,” 父亲举起啤酒杯,泡沫沾在他的胡子上,“我家小满都是最棒的。” 冰镇西瓜的甜汁顺着嘴角流下,林小满望着父母眼角的笑纹,突然明白那些没说出口的期盼里,藏着多少小心翼翼的疼爱。

填报志愿那天,老周的办公室挤满了人。他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地帮学生分析招生简章,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去南方吧,” 他在林小满的志愿表上圈出一座城市,“那里的冬天不冷,适合你这种容易手脚冰凉的孩子。” 窗外的蝉鸣已经稀疏,香樟树的叶子绿得深沉,林小满突然发现黑板上的 “倒计时” 三个字还没擦掉,只是后面的数字被改成了 “∞”。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林小满正在整理旧书。泛黄的试卷里掉出一张纸条,是高考前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后排男生塞给她的。“我在你填的城市等你,” 字迹被水洇过又晒干,晕染的笔画里藏着没说出口的话,“冰镇可乐永远给你留着。” 窗外的风吹起窗帘,露出远处正在拆除的旧教学楼,夕阳在断壁残垣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时间留下的温柔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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