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起球的旧毛衣，藏着我整个青春的暖

衣柜最深处压着一件枣红色毛衣，领口和袖口的毛线已经起了细密的球，像撒了一把揉碎的棉絮。每次换季整理衣物时，指尖触到那片柔软的瞬间，总会有温热的情绪从心底涌上来，顺着血管漫过眼眶。这件毛衣是母亲在我十六岁生日时送的礼物，如今母亲的鬓角已爬满白发，而它依旧保持着当年的温度，裹着我记忆里最珍贵的时光。

记得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刚立冬就下了一场冻雨，教室的玻璃窗上凝着厚厚的霜花。我缩在座位上搓手时，同桌突然撞了撞我的胳膊，朝教室后门努了努嘴。我转头看见母亲站在走廊里，身上裹着洗得发白的棉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蓝色布袋，风把她的围巾吹得贴在脸上，露出的眼睛却亮得像落了星星。她看见我，立刻笑着挥了挥手，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却依旧把布袋护在胸前，仿佛里面装着什么稀世珍宝。

我跑出教室时，母亲急忙把布袋塞到我手里，布袋还带着她身上的体温，隔着布料能摸到毛衣的纹路。“织得急，可能有些地方不太齐整，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想帮我拉拽衣领，指尖碰到我脖子时，我才发现她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处还有没洗干净的毛线絮。那时候我总觉得母亲的手很粗糙，织出来的毛衣不如商店里卖的精致，却没注意到她每天等我睡熟后，坐在台灯下一针一线编织的模样，也没发现那些看似不整齐的针脚里，藏着她小心翼翼的牵挂。

第一次穿这件毛衣去学校时，同桌盯着我的领口看了半天，突然笑着说：“你妈妈织毛衣的时候肯定很用心，这里还藏了个小太阳图案呢。” 我低头仔细看才发现，在左胸口的位置，母亲用浅黄色的毛线织了一个小小的太阳，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那天放学回家，我抱着毛衣跑到母亲面前，指着那个小太阳问她怎么想到要织这个。她正在厨房洗碗，听到我的话后回头笑了笑，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围裙上：“你总说冬天冷，看到太阳就会暖和些，把它织在毛衣上，你走到哪里都能带着暖意。” 那时候我还不懂，母亲说的暖意从来不是来自那个小小的图案，而是来自她把所有温柔都缝进衣物里的心意，是她想把全世界的温暖都捧到我面前的期盼。

后来这件毛衣陪我度过了无数个寒冷的日子，陪我在清晨的路灯下背单词，陪我在雪夜里走回家的路，陪我在考试失利时裹着它坐在书桌前流泪。每次我把毛衣弄脏，母亲总会仔细地用温水浸泡，再用软毛刷一点点刷洗，生怕用力过猛会损坏毛线。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墨水洒在毛衣上，看着那片黑色的污渍，我急得差点哭出来，母亲却笑着说：“没事，妈妈有办法。” 她连夜拆了毛衣上沾到墨水的部分，重新换了新的毛线编织，直到天亮才把修补好的毛衣放在我床头。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看到毛衣上那片新织的毛线和周围的颜色有些差异，却觉得那处小小的 “补丁” 比任何装饰都要好看，因为它缝补的不仅是毛衣的破损，更是我当时慌乱不安的心情。

高中毕业后，我去外地读大学，收拾行李时，母亲坚持要把这件毛衣塞进我的行李箱。“外面的冬天比家里冷，带着它，冷的时候裹着能暖和些。” 她一边说一边把毛衣叠得整整齐齐，还在旁边放了一包樟脑丸，“记得经常拿出来晒晒太阳，别让它受潮了。” 我当时觉得行李箱已经装不下太多东西，想把毛衣拿出来，可看着母亲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把它留了下来。在外地的第一个冬天，每当我裹着这件毛衣坐在宿舍里看书时，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阳光味道，那味道和家里阳台上晒过的衣物味道一模一样，仿佛母亲就坐在我身边，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去年冬天回家，我翻出这件毛衣想试试，却发现它已经有些小了，肩膀处紧紧地裹着我的胳膊，袖口也短了一截。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些许失落：“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你就长大了，这件毛衣也穿不下了。” 我把毛衣脱下来抱在怀里，突然发现领口处的毛线已经有些松垮，袖口也起了很多球，可当我把脸贴在毛衣上时，依旧能闻到那股熟悉的、属于母亲的味道，依旧能感受到那份从未消散的温暖。那天晚上，我抱着这件毛衣坐在母亲身边，听她讲起织毛衣时的趣事，讲她因为看错针数拆了又织的懊恼，讲她织到深夜时担心吵醒我而轻手轻脚的模样。原来那些我从未留意过的细节里，都藏着母亲最深沉的爱，都藏着她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我的心意。

如今这件毛衣已经不能再穿，却依旧被我好好地收藏在衣柜深处。每次看到它，我都会想起母亲坐在台灯下织毛衣的身影，想起她冻得通红的指尖，想起她把毛衣递给我时温柔的笑容。或许在别人看来，它只是一件普通的、起了球的旧毛衣，可对我来说，它是母亲用爱编织的时光容器，装着我整个青春的温暖与回忆，装着我无论走多远都能感受到的牵挂。

今年冬天又要来了，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再坐在台灯下织毛衣，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起当年那个穿着枣红色毛衣、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而我每次整理衣柜时，都会轻轻抚摸那件起球的旧毛衣，仿佛这样就能摸到母亲当年的温度，摸到那些藏在针脚里的、从未改变的爱意。这件旧毛衣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陈旧，可它所承载的温暖与牵挂，却会永远留在我心里，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陪着我走向更远的远方。那么你呢？在你的衣柜深处，是否也藏着这样一件满载回忆与爱意的旧物，每当你触碰它时，都会想起某个温暖的人、某段难忘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