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小满第一次走进 “拾光书屋” 是个梅雨季的午后。雨丝像扯不断的银线,把整条老街都笼在一片朦胧的水汽里,她原本只是想找个地方躲雨,却没料到会在这里撞见一段横跨三十年的秘密。书店藏在巷子深处,木质招牌上的漆皮已经斑驳,推门时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惊飞了窗台上一只打盹的麻雀。屋内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油墨香,混合着墙角栀子花淡淡的甜香,书架从地面一直顶到天花板,每一格都塞满了泛黄的书籍,连楼梯转角的缝隙里都堆着几摞用麻绳捆好的杂志。
店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柜台后戴着老花镜翻一本线装书,听见动静只抬了抬眼,慢悠悠地说:“随便看,找不着的书可以问我。” 林小满点点头,目光不自觉被角落里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吸引。箱子上着一把生锈的铜锁,锁孔里还卡着半片断裂的钥匙,箱子侧面贴着一张褪色的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 “1993 年夏”。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木箱的木纹,就听见老人在身后说:“那箱子里是老主顾寄存的东西,放了快二十年了,一直没人来取。”
林小满站起身,好奇地追问:“寄存的人没说什么时候来取吗?” 老人放下书,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翻到中间一页说:“当年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说要去国外读书,等回来就取走箱子里的东西。她留了地址和电话,可后来地址拆迁,电话也成了空号,再也联系不上了。” 林小满凑过去看笔记本,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 “苏晚” 两个字,地址是市中心的一条老巷,她忽然想起,那正是自己外婆住过的巷子,几年前因为城市改造,整条巷子都被拆了。
那天离开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挂着一道淡淡的彩虹。林小满走在青石板路上,心里总惦记着那个樟木箱和叫苏晚的姑娘。接下来的几周,她几乎每周都会去 “拾光书屋”,有时帮老人整理书架,有时就坐在窗边看书,偶尔会提起苏晚,老人也会断断续续讲些当年的事 —— 苏晚喜欢读诗歌,每次来都会买一本叶芝的诗集;她总穿着一条蓝色的连衣裙,梳着马尾辫;有一次她在书店里哭了,说是和男朋友吵架,担心去国外后两人会分手。
林小满把这些碎片式的信息记在手机里,空闲时就顺着线索寻找苏晚的踪迹。她去了市图书馆,查阅了 1993 年前后的报纸,想看看有没有关于苏晚的报道;她还联系了外婆以前的邻居,询问是否认识一个叫苏晚的姑娘,可大多时候都一无所获。直到一个周末,她在整理外婆留下的旧照片时,发现了一张黑白照片 ——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蓝色连衣裙,站在一家书店门口,手里拿着一本诗集,笑容灿烂。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苏晚,1993.6.15,拾光书屋”。
林小满拿着照片直奔 “拾光书屋”,老人看到照片时,眼睛一下子亮了:“对,这就是苏晚!那天是她生日,我还送了她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当礼物。” 林小满指着照片背景里书店门口的一个男生问:“这个男生是谁?是她男朋友吗?” 老人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摇摇头说:“记不清了,好像是经常陪她来的男生,两人总是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书,有时候会小声吵架,但很快又和好。” 林小满把照片复印了一张留给老人,自己揣着原件,心里有了新的方向 —— 或许能通过照片里的男生找到苏晚。
她把照片发到了本地的怀旧论坛上,标题是 “寻找 1993 年在拾光书屋的苏晚和照片中的男生”,还详细描述了自己知道的线索。帖子发出后的第三天,她收到了一条私信,对方说自己叫陈默,照片里的男生是他的父亲陈建军,而苏晚是他从未谋面的母亲。林小满又惊又喜,立刻和陈默约在拾光书屋见面。
陈默比林小满大两岁,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眉眼间和照片里的男生有几分相似。他告诉林小满,父亲陈建军在 2018 年去世了,去世前曾交给自己一个铁盒子,说里面装着给母亲苏晚的东西,但他一直不知道母亲是谁,直到看到论坛上的照片。“我父亲说,当年母亲去国外后,两人还通过几封信,后来因为地址变更失去了联系。父亲一直在等她,终身未再娶,只是把对她的思念都写在了日记里。” 陈默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后里面装着一沓泛黄的信纸和一本日记。
林小满和陈默坐在拾光书屋的窗边,一页页翻看那些信和日记。苏晚在信里写国外的生活,说她在图书馆看到了一本叶芝的诗集,想起了在拾光书屋的时光;她写自己努力学习,希望早日回国和陈建军团聚;最后一封信写于 1995 年,说她即将完成学业,下个月就会回国,让陈建军在拾光书屋等她。可陈建军的日记里却写着,1995 年那个月,他每天都去拾光书屋,从清晨等到深夜,却始终没等到苏晚的身影。
“我父亲后来去了苏晚留学的国家,找了她很久,可一直没找到。” 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可能是苏晚遇到了什么事,没办法回来,他不怪她,只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林小满看着那些娟秀的字迹和深情的日记,忽然想起樟木箱,她问老人:“苏晚寄存的箱子里会是什么?会不会是她准备回来时给陈建军的礼物?” 老人叹了口气说:“当年她没说,我也没问,只知道箱子很重,搬的时候要两个人一起抬。”
陈默提出想看看那个樟木箱,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找出了一把备用钥匙。铜锁打开时发出 “咔哒” 一声,像是打开了时光的闸门。箱子里铺着一块蓝色的绸缎,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贴满了苏晚在国外的照片 —— 有她在学校门口的合影,有她在海边的笑脸,还有几张是她和一个外国老太太的合照。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 “致陈建军”。
陈默颤抖着打开信,苏晚的字迹映入眼帘:“建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在国外查出了重病,医生说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生病的样子,也不想让你为我难过,所以选择了隐瞒。我知道你会等我,可我没办法遵守承诺了。箱子里还有我为你织的毛衣,还有我攒下的钱,希望能帮你过上好一点的生活。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在另一个世界会一直想念你,想念拾光书屋,想念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 信的落款日期是 1995 年,和她最后一封信的时间一样。
箱子的最底层果然放着一件灰色的毛衣,针脚细密,还有一个存折,里面存着一笔不小的钱。陈默抱着毛衣和信,眼泪无声地落下,这么多年的疑惑和遗憾,终于有了答案。老人看着眼前的情景,也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怪不得当年她寄存箱子时,眼神那么难过,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那天傍晚,林小满和陈默一起把苏晚的照片、信和日记整理好,存放在了樟木箱里。陈默说,他会把这些东西好好保管,让苏晚和陈建军的故事一直流传下去。林小满走出拾光书屋时,夕阳正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她回头看了一眼书店的招牌,铜铃在微风中轻轻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段跨越三十年的深情。
后来,林小满还是会经常去拾光书屋,有时会和陈默一起整理苏晚留下的东西,有时会给老人讲自己新发现的关于苏晚的线索。她发现,原来每个旧物件背后都藏着一段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不为人知的深情。而拾光书屋就像一个时光的容器,装着无数人的回忆和等待,等待着被人发现,被人铭记。或许有一天,还会有像她一样的人,因为一场雨、一本书,或是一个樟木箱,走进这家旧书店,邂逅一段动人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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