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页在案台上轻轻展开,细密的裂纹如时光刻下的皱纹,每一道都藏着典籍流传的故事。古籍修复师李默手持镊子,将极薄的竹纤维纸覆在破损处,指尖的力度需精确到毫米,稍有不慎便可能让珍贵的文献再次受损。这样的场景,在国家图书馆古籍修复室里每天都在发生,一群与时间赛跑的匠人,用双手延续着中华文明的文脉。
古籍修复并非简单的 “修补”,而是一门融合了历史、文献、化学与美学的综合技艺。修复师需要先通过纸张检测确定古籍的年代与材质,再根据虫蛀、霉变、撕裂等不同破损情况制定修复方案。李默曾处理过一部清代乾隆年间的手抄本,书页因长期受潮粘连成块,她用特制的温水蒸汽缓缓熏蒸,历时三个月才将每一页完整分离,期间每天工作不超过四小时,避免长时间操作导致注意力下降影响修复质量。

在数字化技术飞速发展的今天,有人质疑古籍修复的必要性,认为电子扫描足以保存文献内容。但在修复师们看来,实体古籍承载的不仅是文字信息,还有纸张的纹理、墨色的浓淡、前人的批注甚至藏书印章,这些细节共同构成了典籍的历史语境,是数字版本无法替代的文化载体。
成为一名合格的古籍修复师,往往需要十年以上的积累。入门阶段要学习纸张辨识、墨色分析等基础理论,随后通过临摹古帖练习书法功底,因为修复中补写残缺文字时,必须模仿原书的字体风格,做到 “修旧如旧”。进阶过程中,还要掌握浆糊制作、虫蛀处理等实操技能,每一种技艺都需要反复打磨。李默回忆,自己初学修补撕裂书页时,仅练习对齐纸纹这一个步骤,就用掉了上百张练习纸,直到能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让破损处的纹理完美衔接。
修复工作不仅考验技术,更需要耐心与敬畏心。曾有一部明代的方志,因长期存放于潮湿环境,书页上布满霉斑,部分文字已经模糊。修复团队首先将古籍放入恒温恒湿的无菌室进行除菌处理,随后用软毛刷蘸取特制的除霉剂,逐页轻轻擦拭,这个过程中,修复师需要保持呼吸平稳,避免气流带动灰尘损伤纸页。整个修复周期持续了八个月,最终让这部濒临损毁的方志重新具备了保存与研究价值。
古籍修复的意义,远不止于保护一本旧书。每一部得以修复的古籍,都是打开历史的一把钥匙。通过修复宋代的刻本,学者能更清晰地了解当时的印刷技术;整理清代的文人手稿,可还原特定历史时期的思想脉络。这些经过修复的文献,有的被收入图书馆特藏部供研究使用,有的通过展览与公众见面,让更多人感受到古籍背后的文化魅力。
如今,古籍修复行业正面临人才短缺的困境。一方面,修复工作周期长、见效慢,需要从业者耐得住寂寞;另一方面,行业薪资水平相对较低,难以吸引年轻人加入。为改变这一现状,近年来,多所高校开设了古籍修复相关专业,通过 “校企合作” 模式,让学生在学习理论的同时,参与实际修复项目,积累实战经验。同时,一些文化机构也通过纪录片、公益讲座等形式,向公众普及古籍修复知识,提升行业的社会关注度。
李默在修复室工作的第十五个年头,带出了三名年轻徒弟。她常对徒弟们说,修复古籍的过程,也是与古人对话的过程,每一笔补写、每一处修补,都要怀着对历史的敬畏。在她看来,古籍修复师的使命,就是用自己的双手,让那些历经岁月沧桑的典籍,能够跨越时空,继续传递中华文明的智慧。
随着更多人开始关注传统文化保护,古籍修复行业逐渐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但如何在传承传统技艺的同时,融入现代科技手段,如何让修复后的古籍更好地发挥文化传播作用,仍是行业需要探索的课题。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们翻开一部修复完好的古籍,看到的不仅是工整的文字,更能感受到一代代修复师们,用坚守与热爱编织的文化传承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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