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次加班到天擦黑,我总爱绕点远路回家。不是刻意躲避晚高峰的车流,而是心里惦记着街角那家没挂招牌的旧书店 —— 木质门框被岁月磨得发亮,玻璃窗上贴着泛黄的电影海报,推门时还会发出 “吱呀” 一声响,像在跟老熟人打招呼。
第一次闯进去纯属偶然。那天暴雨突降,我抱着电脑慌慌张张找地方躲雨,抬头就看见这家藏在面包店和理发店中间的小店。推开门的瞬间,混合着纸张霉味、旧墨香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把雨声和喧嚣隔在了门外。店里没开灯,只有几盏复古台灯悬在书架上方,暖黄色的光洒在书脊上,连灰尘在光束里跳舞都显得格外温柔。
店主是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爷子,总坐在收银台后的藤椅上翻书,看见客人进来也不抬头,只慢悠悠说了句 “随便看,别碰最上面那排就行”。后来熟了才知道,最上面那排是他攒了三十年的绝版画册,每本都裹着牛皮纸封套,连翻页都得轻手轻脚。我曾好奇问过他为啥不开家网红书店,装个打卡墙、卖卖咖啡多赚钱,老爷子呷了口保温杯里的茶,翻着书眼皮都没抬:“来这儿的人是找书的,不是找镜头的。”
这话还真没说错。店里的客人大多安安静静,有人蹲在书架前一翻就是一下午,有人会把自己带来的旧书放在收银台,附上一张便签写着 “这本书陪了我五年,希望能遇到下一个喜欢它的人”。有次我在角落发现本 1987 年的《小王子》,扉页上有娟秀的字迹:“给阿明,愿你永远记得玫瑰的温柔。” 书页间还夹着张褪色的电影票根,日期是 1988 年的情人节。我拿着书去找老爷子,他笑着说:“这书在这儿待三年了,之前有个老太太来看过好几次,说这字迹像她年轻时的恋人,可惜最后还是没带走。”
我渐渐养成了在店里 “寻宝” 的习惯。有时候是找一本童年看过的童话书,有时候只是随便抽本陌生的小说,坐在靠窗的小凳上读几页。有次翻到本 1990 年的《读者文摘》,里面夹着张小学生的成绩单,数学考了 98 分,家长签字处写着 “继续努力,下次争取满分”,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我猜这大概是某个孩子偷偷藏起来的 “荣耀”,后来搬家时不小心遗落了,如今却成了陌生人眼里的小温暖。
店里的书没有明码标价,老爷子说 “看着给就行,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书能接着‘活’下去”。我带走过一本泛黄的《城南旧事》,给了老爷子二十块,他却从抽屉里摸出块薄荷糖递给我:“小姑娘总熬夜,这个提神。” 也见过有人抱着套精装的《红楼梦》,放下五百块就走,老爷子追出去想找零,对方摆摆手说:“这书值得,就当给您添点茶叶钱。”
有天加班到很晚,路过书店时发现灯还亮着。推开门看见老爷子正用软布擦着那排绝版画册,台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招手:“来啦?刚煮了点桂圆茶,要不要喝一杯?” 那天我们就坐在收银台旁,就着暖茶聊了很久。他说自己年轻时是中学语文老师,退休后开了这家店,就想给那些喜欢旧书的人留个地方。“现在的人都爱刷手机,很少有人愿意静下心来读本书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画册,眼神里有惋惜也有释然,“但总会有人来的,就像你,不也找到了这儿吗?”
后来我换了工作,新家离街角远了很多,不能常去书店了。但每次路过附近,总会绕过去看看,哪怕只是推开门站一会儿,闻闻那熟悉的墨香。有次去的时候,发现收银台旁多了个小小的留言本,封面是手工缝制的粗布,里面写满了陌生人的字迹:“今天在这儿找到了外婆生前最爱的书”“失恋后躲在这儿读了一下午,感觉好多了”“谢谢老板的薄荷糖,考研加油”……
前几天又去书店,老爷子不在,收银台上放着张纸条:“有事出去会儿,书自取,钱放抽屉里就行。” 我抽了本汪曾祺的《人间草木》,坐在熟悉的小凳上读了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页上,字里行间满是烟火气,恍惚间觉得,这家小小的旧书店,就像城市里的一个树洞,藏着无数人的心事与回忆,也温柔地守护着那些不愿被快节奏生活淹没的慢时光。
下次再去,我要不要把自己珍藏的那本诗集带来呢?说不定,它也能在这儿遇到一个懂它的人,开启一段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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