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开那扇嵌着铜环的木门时,木轴发出一声悠长的 “吱呀” 声,像有人轻轻念出一句被遗忘的旧诗。书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弄尽头,灰砖墙面上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几片卷曲的叶子垂在橱窗边缘,偶尔被穿巷而过的风掀起,露出玻璃后堆叠的书脊。橱窗玻璃上贴着泛黄的牛皮纸海报,上面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 “以书换书,不问新旧”,字迹边缘有些模糊,却透着一种不慌不忙的温柔。
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缝隙里嵌着细碎的青苔,踩上去偶尔会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书店隔壁是一家开了三十年的修表铺,老师傅总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戴着放大镜摆弄细小的零件,金属工具碰撞的 “叮叮” 声,与书店里偶尔传来的翻书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这条小巷独有的背景音。路过的居民常会放慢脚步,有的探头往书店里望一眼,有的则径直走进去,像是赴一场早已约定好的约会。
走进书店,最先感受到的是空气里的味道 —— 混合着纸张的陈旧气息、淡淡的油墨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樟木味。天花板上悬着几盏复古的黄铜吊灯,灯泡外面裹着米白色的纱罩,暖黄的光线透过纱罩洒下来,在书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架是深棕色的实木材质,表面被无数双手摩挲得光滑温润,每一层都摆满了不同类型的旧书,从封面磨损的文学经典,到扉页写满批注的社科读物,再到插图泛黄的儿童绘本,挤挤挨挨却又井然有序。
书架之间的通道不算宽敞,只能容下两个人侧身而过。通道地面铺着浅灰色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仿佛怕惊扰了藏在书页里的时光。有几处角落摆着小小的木桌和藤椅,桌上放着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从巷口花店买来的雏菊,白色和黄色的花瓣偶尔会随着通风口吹来的风轻轻晃动。一位戴眼镜的老人坐在其中一张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旧书,手指缓慢地翻过书页,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阳光刚好落在他的书页上,把文字染成了温暖的金色。
书店的主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总穿着素色的棉麻衬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在脑后。她很少主动招呼客人,大多时候都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一本旧书细细品读,只有当客人询问某本书的位置时,才会放下书,带着温和的笑容起身指引。柜台旁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木质留言板,上面钉满了五颜六色的便签纸,有的是客人写下的读书心得,有的是寻找某本绝版书的求助信息,还有的是孩子用蜡笔画的小太阳,歪歪扭扭的字迹里满是童真。
有一次,我在最里面的书架上发现了一本 1987 年版的《小王子》,蓝色的封面已经有些褪色,书脊处用透明胶带仔细地修补过。翻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票根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 “电影院” 和 “1992 年” 的字样。书页间还留着前任主人的批注,在 “重要的东西眼睛看不见” 这句话旁边,有人用蓝色的钢笔写着 “送给阿梅,愿你永远记得初心”,字迹娟秀,末尾画了一个小小的星星。那一刻,仿佛能透过这本书,看到二十多年前,有人带着这本书走进电影院,又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写下这句温柔的祝福。
书店里的书大多不贵,价格标在贴在书脊的白色小标签上,从几块钱到几十块钱不等。主人说,这些书有的是居民搬家时送来的,有的是爱好者主动捐赠的,还有的是她自己在旧货市场淘来的。“每本书都有自己的故事,” 她曾一边整理书架一边说,“我只是帮它们找下一个愿意倾听的人。” 有时候遇到经济拮据的学生,她还会半卖半送,甚至允许他们把书借回去读,只需要留下一个简单的联系方式。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书店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巷子里的修表铺传来收工的声音,老师傅收拾好工具,会习惯性地走到书店门口,跟主人打个招呼,偶尔也会进来翻两本书。有孩子背着书包从巷口跑过,笑声清脆,却很快被巷弄的安静吞没。书店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有人站在书架前认真挑选,有人坐在藤椅上轻声交谈,还有人只是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角落,任时光在书页间缓缓流淌。
暮色渐浓时,书店的灯光显得愈发温暖。主人开始慢慢整理书架,把被客人翻看后放回原位的书轻轻摆好,又仔细擦去书架上的灰尘。门口的留言板上,有人新钉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今天在这里找到了爷爷年轻时读的那本《三国演义》,谢谢老板”,末尾画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风吹过巷弄,爬山虎的叶子轻轻晃动,木门的铜环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走出书店时,木门再次发出 “吱呀” 的声响,像是一声温柔的道别。巷子里的路灯已经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青石板路,远处传来居民回家的脚步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回头望去,书店的窗户里依然亮着暖黄的灯光,像是黑夜里一盏
小小的灯塔,吸引着每一个渴望在文字中寻找慰藉的人。不知道明天,又会有哪些故事,随着一本本旧书,走进这家藏在巷弄深处的时光容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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