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的枫叶红得像被滤镜浸泡过的胭脂，小红书上的银杏大道挤满了举着自拍杆的人群，就连地铁广告牌都在循环播放着 “金秋限定” 的旅游套餐 —— 每年一到这个季节，仿佛整个城市的人都突然患上了 “不赏秋就会过期” 的焦虑症。大家背着塞满零食和相机的双肩包，沿着导航软件规划好的 “网红路线” 浩浩荡荡出发，却鲜少有人真正停下来闻闻路边野菊的香气，或是抬头看看阳光穿过枝桠时洒下的斑驳光影。
所谓的赏秋，早已不是古人 “停车坐爱枫林晚” 的闲情雅致，而是变成了一场充满表演性质的社交任务。有人提前一周就开始挑选穿搭，风衣、围巾、马丁靴的搭配必须和小红书博主的教程分毫不差；有人举着手机从入园拍到出园，相册里存满了几十张角度雷同的照片，却连自己走过的那条路叫什么名字都记不清；还有人明明对花粉过敏，却硬撑着在银杏树下摆了半小时姿势，只为在朋友圈发一句 “秋天的第一组写真，氛围感拉满”。大家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的木偶，重复着同样的流程，追逐着同样的 “美景”，却忘了赏秋本应是一场与自然对话的私人体验，而非一场需要向他人展示的盛大演出。
景区商家显然深谙这场狂欢的规则，他们把 “秋天” 拆解成一个个可以售卖的符号：印着枫叶图案的文创雪糕，标价三十元一支，咬一口全是香精和奶油的味道；号称 “古法手工” 的桂花糕，实则是工厂批量生产的预包装食品，却因为贴了 “秋日限定” 的标签，价格翻了三倍；就连景区里的休息长椅，都被改成了收费拍照点，想要在枫树下拍张全身照，必须先付五十元的 “场地使用费”。更可笑的是那些所谓的 “赏秋专线”，大巴车一路把游客拉到几个被圈起来的景点，每个景点停留二十分钟，全程都在导游的催促下 “赶场”，最后结束时，大多数人只记得景区里拥挤的人群和昂贵的物价，连秋天真正的样子都没看清。
还有些人把赏秋变成了一场 “攀比竞赛”，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晒出自己的 “秋日行程”：今天去了海拔两千米的山顶看红叶，明天要去湖边露营赏秋景，后天还要去古镇体验 “秋日慢生活”。这些行程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充满了匆忙和敷衍 —— 在山顶拍了五分钟照片就匆匆下山，美其名曰 “打卡成功”；在湖边搭起帐篷，却全程低头刷手机，连湖面的落日都没看一眼；在古镇里逛了半小时，买了一堆义乌产的 “手工艺品”，就宣称 “感受了秋日的古镇风情”。他们追求的不是赏秋本身的快乐，而是别人羡慕的目光，仿佛谁的行程越 “高端”，谁的秋天就越有意义。可当热潮褪去，那些存满相册的照片再也没被翻开过，那些买来的文创产品被丢在角落积灰，这场看似热闹的赏秋之旅，最终只留下一堆毫无意义的 “社交碎片”。
更让人无奈的是，这场集体狂欢还在不断破坏着秋天原本的宁静。为了打造 “网红打卡点”，有些景区强行移栽名贵的枫树和银杏树，不顾植物的生长规律，导致大量树木枯萎死亡；有些游客为了拍出 “唯美的落叶照”，故意摇晃树枝，让落叶簌簌落下，还把没掉的叶子摘下来撒在地上，全然不顾树木的感受；还有些人随手乱扔垃圾，原本干净的山间小道上，零食袋、饮料瓶、用过的纸巾随处可见，把秋日的美景弄得面目全非。有一次我在郊外的公园散步，看到一片被保护得很好的芦苇荡，原本是秋日里难得的静谧之地，却因为某网红博主来拍过照，一夜之间变成了 “打卡圣地”，游客们踩着芦苇进去拍照，不到一周时间，整片芦苇荡就变得一片狼藉，只剩下折断的芦苇杆和满地垃圾。秋天本是温柔的季节，却因为人们的过度追捧和肆意破坏，变得伤痕累累。
其实，真正的赏秋从来不需要刻意追逐所谓的 “网红景点”，也不需要花费重金去购买那些包装出来的 “秋日符号”。它可能藏在小区楼下的花坛里，几株不起眼的菊花在秋风中静静绽放；可能在下班路上的行道旁，一片梧桐叶慢悠悠地落在你的肩头；也可能在自家的阳台上，晒着太阳喝一杯桂花茶，看窗外的树叶慢慢变黄。可现在的人们，好像已经失去了发现身边小美好的能力，他们宁愿花几个小时堵车去远方的景区，也不愿意低头看看脚下的风景；宁愿相信社交平台上的 “种草笔记”，也不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去感受秋天的真实。
当赏秋变成一场被商业裹挟、被社交绑架的集体狂欢，我们是否还记得，秋天本来的样子是什么？当我们在拥挤的人群中举着手机拍照时，是否还能想起，古人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的闲适心境？当我们为了 “打卡” 而匆忙赶路时，是否还能体会到，秋天里那一份独有的宁静与温柔？或许，只有当我们卸下那些功利的目的和攀比的心态，才能真正读懂秋天，才能在这个季节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美好。而现在，这场热闹的赏秋大戏还在继续上演，不知道下一个秋天，我们是否还能找回赏秋最初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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