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木匠的雕花时光

老木匠的雕花时光

巷口那间挂着 “木语堂” 木牌的小店,窗棂上总悬着串晒干的桂花。风穿过巷弄时,细碎的金黄会跟着晃,落在柜台前伏案忙碌的老人肩头。老人叫陈守艺,手上的老茧比店里最厚的刨子还要硬,指缝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木屑,像藏了大半辈子的月光。

他总在天刚亮透时拉开木门,铜环碰撞木框的声响会惊醒巷尾的花猫。案台上的工具摆得比钟表齿轮还规整:墨斗线轴缠着藏青色棉线,刻刀按大小依次插进牛皮套,最常用的那把斜刀刀柄被摩挲得发亮,顶端还留着年轻时被木刺扎穿的小裂痕。有次邻街的孩子来买木梳,盯着案台上的刨花问他,这些卷卷的木头是不是会开花,他笑着把刨花拢成小堆,说等春天来了,说不定能种出会唱歌的木槿。

老木匠的雕花时光

入秋后的某个清晨,店里来了位穿素色旗袍的女人。她抱着个旧木盒,指尖轻轻摩挲着盒面开裂的牡丹纹,说想请陈守艺复刻母亲生前最爱的梳妆镜。“镜框上要雕满栀子花,” 女人声音轻轻的,像怕碰碎了回忆,“我小时候总看母亲坐在镜前梳头,花瓣会落在她的发间,连风都变得香香的。”

陈守艺没立刻答应,而是让女人留下了那只旧木盒。夜里关店后,他把木盒放在灯下,用软布细细擦拭盒面的裂痕。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木头上,那些模糊的牡丹纹竟似有了生气,仿佛下一秒就会绽放。他想起年轻时跟着师父学艺的日子,师父总说 “木是有魂的,你得懂它的心思”,那时他不懂,只觉得刻刀划过木头的声音很好听。

第二天一早,陈守艺去了城郊的木料场。老板见他来,笑着迎上来:“陈师傅又来挑木头啦?这次要找什么样的?” 他没说话,只是蹲在堆得像小山的木料前,逐块用指腹抚摸木纹。松木太脆,柏木太硬,杉木又少了点温润,直到指尖触到一块老樟木,他才停下动作。这块樟木颜色呈深褐色,木纹像流水般舒缓,凑近闻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正是他要找的 “有魂的木头”。

回到店里,陈守艺把老樟木固定在案台上。他没有立刻下刀,而是对着木头坐了整整一个上午。阳光从窗棂移到案台,在木头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他仿佛看到栀子花在木头上慢慢绽放,花瓣上还沾着晨露。直到午后,他才拿起那把最常用的斜刀,刀刃轻轻划过木头,第一片花瓣的轮廓渐渐清晰。

刻刀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时而轻如蝴蝶点水,时而重如铁锤敲石。木屑像雪花般落在案台上,有的卷成小卷,有的散成细粉,空气中满是樟木的香气和栀子花的清甜。有路过的行人被吸引,趴在窗台上看他雕刻,不知不觉就站了半个时辰,连脚步都忘了挪动。有个小姑娘拉着妈妈的手,小声说:“妈妈你看,老爷爷在让木头开花呢!”

女人再来时,梳妆镜的框架已基本成型。陈守艺让她坐在案前,自己则拿起刻刀,在镜框的角落补雕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这里要留个花苞,” 他解释道,“就像你和母亲的回忆,不会因为时间而凋谢,反而会像花苞一样,永远藏着美好的期待。” 女人看着镜框上栩栩如生的栀子花,眼泪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滴在木头上,竟似让花瓣更显温润。

梳妆镜做好那天,巷口飘着细雨。女人小心翼翼地抱着镜子,走了几步又回头,对陈守艺深深鞠了一躬。他站在店门口,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巷尽头,手中还残留着樟木的香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却雕出了无数鲜活的生命 —— 有在枝头唱歌的喜鹊,有在水中游动的鲤鱼,还有藏在花瓣里的时光。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来找陈守艺雕刻。有人要刻一对鸳鸯木梳,有人要雕一块全家福木牌,还有人只是想让他在木头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他从不催促,总是先听顾客讲完故事,再用刻刀把那些珍贵的回忆刻进木头里。他的店依旧在巷口,窗棂上的桂花依旧会在风中摇晃,只是案台上的刨花越来越多,每一片都藏着一个生动的故事。

有天傍晚,陈守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看着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他想起师父说过的话,突然懂了 “木是有魂的” 这句话的意思。那些被他刻过的木头,不仅有了好看的模样,更藏着人们的喜怒哀乐,藏着时光的温度。他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刻刀,刀刃上的反光映着他的笑容,像撒在木头上的星光。

夜色渐浓,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陈守艺站起身,准备关店。他回头看了眼案台上那只还没刻完的小木船,船帆上已经有了风的形状,仿佛下一秒就会顺着木纹驶向远方。不知道明天,又会有谁带着故事走进这间小店,让木头再次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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