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艾青，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假如我是一只鸟初读感受）

艾青是现代中国诗坛上重要的有国际影响的大诗人，艾青也是我读书时代最敬仰的现代诗人。

大学读书时，在“五四”一辈的诗人中，我最热衷的就是朗诵和背诵郭沫若的诗歌，如《凤凰涅槃》、如《炉中煤》《地球，我的母亲》《天狗》。从1916年胡适之倡导白话诗的创作，到二十年代初，早期白话诗是不够成熟的，那些尝试者、开创者、探索者，如胡适之、刘半农、刘大白、沈尹默等，他们的白话诗还是一棵新苗。《尝试集》是第一本白话诗集，只是尝试而已。只有到了二十年代初的郭沫若的浪漫主义诗歌集《女神》的诞生，才真正表明现代新诗的创作实力。

到了三十年代，在古老中国风起云涌的民族解放浪潮中，艾青是这一时期为民族苦难和抗争歌吟的最主要的诗人之一，在他的诗歌影响下产生了一个著名的诗歌流派“七月派”。当年在现代文学的课堂上，老师讲到艾青的诗歌，特别介绍了艾青的身世和诗歌创作的传奇经历。那时起，我就是艾青诗歌的拥趸。在80年代初我们那一批大学生中，我们对歌吟民族苦难的诗歌是非常看重的。

艾青，原名蒋海澄，1910年年出生在浙江金华的一个地主家庭，出生时母亲难产，所以就把她送到村中一个名叫大叶荷的劳动妇女家中寄养，在这个贫穷的妇女家庭，艾青得到了母爱、得到了纯朴慈祥的温情，这种爱让他一生铭记。

艾青在少年时代才回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家庭。艾青曾经这样写道：

我是地主的儿子，在我吃光了你大堰河的奶之后，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的丝的和贝壳的纽扣，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这里，艾青与自己的家庭已经产生隔膜，他在亲生父母家里是“忸怩不安”的，是父母家里的“新客”，尽管父母家里是富裕的，却使他陌生疏离。这种感觉也影响了艾青后来的诗歌创作，使艾青的诗歌始终关注着底层人民的苦难及这个土地上的故事。

少年时期的艾青酷爱绘画。1928年中学毕业，艾青考入杭州国立西湖艺术院绘画系，念了不满一学期，院长看了他的画说：你在这里学不到什么，到国外去吧。1929年春天，艾青到法国巴黎学习绘画。期间，阅读了不少外国文学作品。1931年的一天，艾青在巴黎近郊写生，一个喝醉了酒的法国人走过来，向艾青大声喊道：“中国人！国家快亡了，你还在这儿画！”一句话好像是给了艾青一个耳光。

1932年3月间，艾青回到了祖国。5月，艾青在上海参加了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他和几个美术青年办了一个“春地画会”，7月，艾青被法租界的巡捕逮捕，关在狱中，从此艾青的美术之路中断了，而中国现代诗坛多了一个杰出的诗人。

1933年初，一个下雪的日子，艾青从监狱的小窗户看着外面大雪纷飞，想起了他的乳母，触景生情，一气呵成，写下了长诗——《大堰河，我的保姆》。第一次使用了笔名“艾青”，他托一个律师朋友带出去发表，这首诗是艾青的成名之作。

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你的被雪压着的草盖的坟墓，你的关闭了的故居檐头的枯死的瓦菲，你的被典押了的一丈平方的园地，你的门前的长了青苔的石椅，大堰河，今天我看到雪使我想起了你。

在监狱里，年轻的艾青思绪起伏纷飞，民族的苦难、乳母的悲苦遭遇，涌上心头，他把大叶荷改成大堰河，使诗的指向更加与土地山河联系起来，让读者产生联想，想到贫穷的家园、受尽凌辱的无数的人们和多难的祖国。

这首诗，是我反复吟诵过的，是能够背诵的艾青的长诗，曾经入选高中语文教材，我曾多次教学。

艾青在监狱里关了三年零三个月，出狱后，在上海的亭子间写诗。

他的《春》写道：人问，春从何处来？我说：来自郊外的墓窟。

这是纪念1931年被国民党在龙华枪杀的柔石、殷夫等五位青年革命作家最沉痛的诗句，诗人相信，烈士的鲜血会给人间带来春天。

1937年的《煤的对话》艾青写道：你已死在过深的怨愤里了么？死？不，不，我还活着——请给我火，给我以火！

诗人总是以凝练的语言，形象地预言了的民族的呼声，民族的未来。这个被深深践踏的民族如深埋地层深处的煤，他们不会死亡，只要给我火，我就可以燃烧，可以反抗。

在《黎明的通知》这首名作里，诗人热情诚恳地预告，黎明就要到了，胜利即将来临：

请你忠实于时间的诗人/带给人类以慰安的消息/请他们准备欢迎，请所有的人准备欢迎/当雄鸡最后一次鸣叫的时候我就到来/请他们用虔诚的眼睛凝视天边/我将给所有期待我的以最慈惠的光辉/趁这夜已快完了，请告诉他们/说他们所等待的就要来了

艾青脍炙人口的诗作很多，在30年代至40年代民族解放的伟大斗争中影响了无数的读者。一位优秀的诗人，他的根扎在土地上，泣血的诗句总能叩动民族的灵魂。这一时期，他的《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北方》《手推车》《火把》读来都让人荡气回肠，满含热泪。

艾青写在抗战初期的一首短诗《我爱这土地》，最为人们所传诵，成为不朽的经典。我以为一个诗人，一生写出这样一首诗就自豪了。如李白写出的《静夜思》，当代诗人海子写出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艾青写到：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1938年11月17日

这是灵魂的短章，每一句都明白清楚，又苍凉蕴藉，没有一句故弄玄虚，令人费解，然而，组合起来，就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成为不朽的现代诗的经典。这片土地的苦难和美丽，是诗人牵肠挂肚的。艾青的诗歌其实是面向人民大众的，他的诗既是阳春白雪，也是下里巴人。他的诗具有人民性的特质。

诗歌是需要探索的，但不能一头扎进个人现代性的心绪里来搭建语言的迷宫。今天我们读艾青的诗歌，会感到，艾青那明白的散文化的语言自有力量，自有节奏感。

诗歌语言未必要晦涩难懂，诗歌意象也未必要复杂、斑驳、奇异。如果一味地求诗的意蕴的难解、语言的陌生化及多义朦胧，现代诗必将被边缘化。

艾青是中国现代诗坛的泰斗级人物，艾青诗学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命题。艾青诗歌，艾青诗学，魅力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