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诉冠军、恶意杀熟、非法催收……钱站的另一面

变相收取砍头息、年化利率远超红线、老用户“债务陷阱”、暴力催收……

最近以来，凡普金科企业发展（上海）有限公司（下称“凡普金科”）旗下现金贷平台钱站因一系列负面消息，深陷投诉漩涡，也让人更加看清了它飞速发展背后的另一面。

投诉榜冠军

陈曦在2015年创业失败后，共欠下了六七十万的债务，三年多的时间，她努力还掉了三十多万。在此期间，她在好几家网贷平台办过贷款。

在钱站，她的合同金额是8.7万元，其中包括9360元服务费，实际到手7.8万。而她总共要还超过13万元：36期分期，每期本息2831元，服务费891元，共计3722元。

在陆续还了8期之后，她的现金流断了。于是陈曦打电话去跟平台协商能否缓一缓，平台表示必须去别的平台借钱来还，没有商量余地。知道以贷养贷危险的她拒绝了这个“建议”。

在还款日的第二天，陈曦的通讯录被爆，她的亲朋好友遭遇到了催收人员疯狂的电话骚扰。如果他们挂断电话，或者选择不接，催收就会转为用“呼死你”和短信验证码狂轰滥炸。1分钟内，他们会收到几十条轰炸短信。

不仅如此，P成陈曦头像的淫秽图片也被催收群发。经此连番骚扰，她的家人不堪忍受，也对陈曦表示极度失望。与此同时，陈曦欠钱这件事也传到了她工作的政府部门单位，而这等于直接宣告她职业前途的终结。

濒临崩溃的陈曦害怕出门，通宵失眠，听到电话响就心惊胆战。数天后，陈曦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吞下半瓶扑尔敏，砸烂一个玻璃瓶，对着手腕割了下去……不幸中的万幸是，陈曦最后被抢救回来了。

“我想还钱，但催收把事情闹这样，如果我工作丢了，家破人亡，要拿什么还？”在钱站这里借钱，让自杀未遂的陈曦感到无比后悔。

上述仅是媒体报道过的众多用户投诉钱站案例中的一个，而有类似陈曦这样不愉快经历的钱站用户，全国各地还有许多。

非法暴力催收、收取砍头息、高额服务费、涉嫌合同欺诈……消金社发现，钱站在聚投诉上的投诉贴数量已经过万，达到10764条。在投诉排行榜上，钱站在周榜、月榜和季度榜三大排行榜中，皆位列第一。甚至其母公司凡普金科5月份和6月份的单月投诉量就分别达到了1400个和1839个。

不仅如此，消金社了解到，钱站还有针对老用户的杀熟“妙”计——“老友计划”。

“老友计划”是钱站针对处于逾期状态的用户，以“减轻还款压力”为名，诱导这些“老友”申请新借贷的一个活动，宣称“把逾期的钱还进去，剩余的钱可以自己周转”。事实上，这是一个让老用户来拆东墙补西墙，恶意垒高债务的陷阱。

“钱站借款7万，分36期，每期还3500，已经还了17期接近6万块，前段时间钱站工作人员联系我办老友计划活动，说可以降低我的利息，就做了。可是发现待还本金比原来增加了！都是套路！”

借款人陈磊告诉消金社，他在申请“老友计划”之后，得到了5.36万元的借贷额度，但迅速被划扣走3.2万元，这部分的“砍头息”包含原来的欠款及逾期费用。除了被划走的费用，新账单剩下的2.16万元，他需要分36期还清，每期2316.01元，共计8.3万元。

按IRR财务公式计算，该笔借贷月利率为10%，即年利率120%，明显属于高利贷。

据一位撸贷老哥透露，钱站以前不上征信导致不少用户逾期没有还，“老友计划”相当于债务重组。

例如原本一个逾期了四万的用户，现在参加计划可能会得到四万五的额度，但下款后四万会被直接扣走，新到手的其实只有5000元，加上利息等费用，等于又背上了五六万的债务。在用户借新还旧如此操作后，平台方实现了正规的债务转移，并且有代偿保险，客户不还款还能走法律途径，变成了合法化的“套路贷”。

高企的逾期率

去年4月，凡普金科向香港联交所递交招股书，申请赴港上市。

2018年底，港交所（HKEX）官网披露，凡普金科于7个多月前提交的首次公开募股（IPO）的招股书已处于未更新（失效）状态。直至今日，上市进程依然搁浅。

招股书信息显示，凡普金科将自己定位为一家普惠金融平台，专注于借款撮合服务。其资产端以个人无抵押信用贷款为主，包括线上的现金贷与线下小额贷款，另外还有POS消费分期与汽车融资租赁类业务。

目前凡普金科旗下品牌包括网贷平台爱钱进、现金借款APP钱站、量化投资分析服务平台会牛、消费分期平台任买、凡普快车等。

据招股书，凡普金科在2015、2016、2017年营收规模分别为人民币2.6亿元、9.9亿元、42.2亿元，复合年增长率为299.4%。2017年，凡普金科经调整净盈利人民币11.9亿元，数据一片大好。

对于营业收入的大幅增长，凡普金科称主要是由于所撮合的借款金额从2016年的110亿元增加至2017年的350亿元所致。

实际上，是因为站上了现金贷行业爆发的风口，由此带来了业绩的飙涨。

现金贷平台钱站自2015年由凡普金科推出后，便实现了飞速发展，截至目前，四年时间便已累计服务用户人数超过1800万，遍及全国31个省市，359 座城市。

消金社综合众多用户的投诉内容，发现在钱站的借款年化利息，算上砍头息、服务费等，已远超国家规定的36%年化利率红线。

对此，凡普金科称，目前并无计算年化综合资金成本的明确界定方法，不同的行业参与者计算方法不同，倘监管机构计算年化资金成本方法有别于公司使用的，或会将平台上的年化综合成本视为违反法规。

作为一种主要面向非银行用户客群，无场景、无抵押担保的个人借贷产品，现金贷在成为一些企业的掘金利器时，近年来也面临逾期走高的问题。

近日，消费巨头捷信消费金融公司向港交所提交了上市申请。招股书披露，截至今年3月31日，捷信的现金贷款业务占比已上升至70.5%，在不良贷款率方面，捷信在2016年、2017年和2018年的该项指标逐渐上涨，依次为6.1% 、6.9%和8.4%。

截至今年3月31日，捷信的消费分期贷款逾期90天的客户违约率为1.71%，现金贷违约率为1.38%。

“捷信因为上市，要经过审计，数据会相对客观公正，而8%的逾期率也差不多是目前持牌消费金融机构的平均水平，非持牌企业则要高很多。”一位业内资深人士告诉消金社。

另一家在美上市的金融科技平台趣店，其财报数据显示，趣店逾期30天的客户违约率从2017年第三季度末的1.7%上升至2018年四季度末的2.5%。

凡普金科招股书显示，截至2017年底，凡普金科借款逾期90天贷款违约率一度高达30%，至2017年第四季度，凡普金科借款逾期90天贷款违约率有所下降，但依然稳定在18%左右。

从公布的数据来看，持牌消费金融机构和头部现金贷企业的逾期率较低，而钱站逾期90天贷款违约率接近20%，相对来说比较高，这也能在一定程度反映平台标榜的大数据智能风控水平和客群质量方面都有待提升。

“在消费金融市场客群下沉的背景下，现金贷的多头借贷情况日益严重，各家平台的逾期率也并没有完全展示客户的真实风险水平。”上述业内资深人士对消金社说道。

而凡普金科作为国内网剧广告植入的鼻祖企业之一，把广告拍成了剧情模式，在《老九门》、《军师联盟》、《延禧攻略》等热门电视剧中，旗下爱钱进和钱站均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据其内部人士透露，这种广告的形式十分有效，为平台带来了大规模的投资及借款用户，但结合逾期率来看，这些借款人的质量其实并不算高。

此外，有用户反应，虽然在多个平台有逾期，信用资质并不算好，但在钱站还是顺利通过了审核，拿到了借款。

不阳光的催收

如果无法持续引入高质量的用户，放款后逾期增加，于是采用高利息覆盖成本，而高息又导致用户还款能力受影响，平台还款率下降，这便形成了恶性循环。

而在这种情况下，强有力的催收队伍便派上了用场。

凡普金科招股说明书披露，“公司已经建立一支庞大的借款服务及催收团队，经证明有很好的催收能力，催收效率高”。该团队截至2017年12月31日，拥有1046名员工，并在上海、合肥及武汉设有营运中心。

凡普金科公司按照职能部门来划分，分别为IT方面 516人，模型分析111人，风险管理256人，催收1046人，客户服务318人，销售及市场推广69人，管理及职能432人，线下服务人员9651人。

除掉数量庞大的线下门店服务人员，可以看出公司催收人员高出其它任何部门，远超过业务人员，由此可见，凡普金科的团队建设重点是在催收上面的。

现金贷平台普遍情况是将催收服务外包给第三方公司，以节约运营成本，但凡普金科却将催收环节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有媒体曾报道，专门提供一站式资产处置服务的资易通，这家催收公司是凡普金科的嫡系部队。消金社在天眼查上发现，资易通所属的北京普柏特信息科技有限公司CEO，正是凡普金科凡普金科创始合伙人、CEO董祺。

在资易通的对外宣传稿件中，标榜“资易通这样的线上催收平台的出现，可以帮助整个催收行业变得阳光透明。”

事实恐怕要啪啪打脸了，消金社发现，在凡普金科和钱站目前的所有投诉中，关于暴力、非法催收的内容占了绝大部分。而在前文中提到的，被媒体曝光的像陈曦这样饱受暴力催收折磨的客户案例，或许还只是凡普金科和钱站的冰山一角。

值得注意的是，2017年12月，监管部门在发布的《关于规范整顿“现金贷”业务的通知》中，对不当催收等问题作了详细的规定。去年3月份，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互联网金融逾期债务催收自律公约（试行）》，明确了债务催收行为的正负面清单，设定了执行与惩戒机制。此外，国家开展的扫黑除恶专项行动，非法催收也被列入重点打击范围。

显然，凡普金科钱站哪怕拥有自身强大的催收团队，但其催收方式仍在朝监管、文件限制的方向走，如果不及时停止，很可能会涉及到违反相关规定。

而知情人士透露，相应的部门已有动作，对催收更加严格的政策很快就将出台，监管会对催收行为“是否合规”划出明确的红线，现金贷行业也将出现一个明显的分水岭。

一家现金贷平台的负责人曾表示，要保护你的借款人，他们才是你的金主，只有他们好了，这个行业才能继续生存。而这么简单的道理，很多人却不明白。

在利益面前，人性的丑恶被无限放大，但属于现金贷的“欲望”狂欢趴终将散场，而提前合规且转型的玩家，才能在这个行业存活下去。

注：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