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里的因果

 

#头条创作挑战赛#

一提到因果两个字，很多人首先便想到了佛教。诚然，因果是佛教徒至关重要的世界观。佛教更是讲究“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佛经典籍里有本《三世因果真经》，开头的偈语便这样写道：富贵皆由命，前世各修因。有人受持者，世世福禄深。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经文里更是写道：骑马坐轿为何因，前世修桥铺路人。穿绸穿缎为何因，前世施衣济贫人。莫道因果无人见，远在儿孙近在身。

这些经典语录不仅被信徒奉为至理名言，即便是在民间，也广为流传，信者芸芸。姑且不论这种因果关系的必然性，从它倡导世人要摒弃恶言恶行，要有善心善举的处世哲学上看，这是积极向上，存满正能量的。

当然，这里也有它的局限性，惩恶扬善这种事是不能仅仅依赖因果报应来实现 ，更多的时候是需要法律、规矩、道德各方面的力量来约束。

把对未来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因果上，这是一种消极的人生态度，旧时的劳苦大众无力改变自身命运，无法突破阶层藩篱的束缚，只能寄希望于因果，寄希望于来生，这种宿命论思想在古代的文学作品里多有体现。

咱们今天就说说兰陵笑笑生在《金瓶梅》这本奇书里，所体现的因果报应。

《金瓶梅》第一章里便有点题的因果偈语，诗文如下：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笑笑生定下这个调子之后，我们在文中所看到的这些人物便都有了清晰的因果。

首先咱们来看西门庆，西门庆在世时风流成性，贪恋女色，对自己中意的女子，不论用何种手段，都要弄到手里，做出很多伤天害理，败坏纲常的事来，最后只落得个肾囊涨破，下体生疮，呕血流脓而死，受尽病痛之苦。被人视作是报应不爽。

西门庆的恶因也是一点点种下的，在他收受贿赂，冤断苗青案时，文里这样提过：

善恶从来报有因，吉凶祸福并肩行。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不吃惊。

西门庆生下官哥，找王姑子印经还愿时，写了这样两句：

祸因恶积非无种，福自天来定有根。

西门庆死后，对他是这样说的：

为人多积善，不可多积财。积善成好人，积财惹祸胎。石崇当日福，难免杀生灾。邓通饥饿死，钱山何用哉！今人非古比，心地不明白。只说积财好，反说积善呆。多少有钱者，临了没棺材。

造物於人莫强求，劝君凡事把心收。

你今贪得收入业，还有收入在后头。

咱们再说说这潘金莲，她心肠歹毒，为人尖酸刻薄，酷爱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构陷他人，短暂的一生造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

潘金莲为了能和西门庆长相厮守，狠心下毒害死武大郎；后来为了和李瓶儿争宠，将李瓶儿的儿子西门官哥惊吓致死；由此也直接导致了李瓶儿伤心过度，生出恶漏之疾，追随儿子而去；再有自缢身亡的宋惠莲，要不是她不断从中挑唆，宋惠莲不会那么轻易死去；宋惠莲的父亲宋仁为了替女儿讨个公道，去官府状告西门庆，却被西门庆买通官府，将他痛打了一顿，宋仁被活活气死。

西门庆死后，吴月娘喊来王婆，让她依旧把潘金莲带走卖掉，文中这样交代：

人生虽未有前知，祸福因由更问谁。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当时吴月娘让潘金莲占卜一卦，她说：“明日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洋沟里就是棺材!”

估计是她犯了口业，后来竟然一语成谶，果真是死后无棺木埋葬。

武松把潘金莲骗回到家中，摆上武大郎的灵位，然后将她脱去衣服，挖心切肺，割下头颅，祭奠武大郎的亡魂。

武松出逃后，官府的差役将潘金莲的尸体胡乱掩埋在门前街旁。潘金莲向陈敬济托梦时如是说：“你可念旧日之情，买具棺材盛了埋葬，免得日久暴露。”

由于陈敬济不便出面，后来又向春梅托梦道：“奴举目无亲，你若念旧日母子之情，买具棺木，把奴埋在一个去处，奴在阴司口眼皆闭。”

如此境遇，岂是一个“惨”子所能概括，文中用这样一首诗来描述：

堪悼金莲诚可怜，衣裳脱去跪灵前。

谁知武二持刀杀，只道西门绑腿顽。

往事看嗟一场梦，今身不值半文钱。

世间一命还一命，报应分明在眼前。

再看看李瓶儿，为了和西门庆苟合，瞒着丈夫花子虚将家里的财物送给西门庆。借着花子虚和几个弟兄打官司的机会，更是把房产和家财都便宜了西门庆，结果将花子虚给活活气死。

李瓶儿嫁给西门庆后性情大变，一改往日的恶毒，待人和善大度，谦逊礼让。饶是如此，还是年纪轻轻就因崩泄之疾而亡，不过她却享受到了最隆重的葬礼，西门庆为她花三百二十两银子买的棺木，全县的头面人物悉数到场吊唁，一连数日的水陆法会道场，把她的身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笑笑生在后来写到孙雪娥时，有数处都用到了含有因果的诗句。当孙雪娥从薛嫂嘴里得知春梅在周守备家已经怀孕四五个月时，当即表示质疑。诗文这样描述：

曾记当年侍主傍，谁知今日变风光。

世间万事皆前定，莫笑浮生空自忙。

当写到孙雪娥和来旺在一丈青家中苟且时，文中这样写道：

报应本无私，影响皆相似。

要知祸福因，但看所为事。

当写到孙雪娥被春梅卖到酒楼做娼妓时，这样写道：

岂料当年纵意为，贪淫倚势把心欺。

祸不寻人人自取，色不迷人人自迷。

说了金和瓶，咱们再说说三足鼎立的梅。庞春梅作为一个通房丫头，先是服侍了西门庆，又在潘金莲的诱导下，服侍了陈敬济。

春梅为人还是很仗义的，为潘金莲收尸，买了棺木厚葬。当她得势后遇到早已失势的吴月娘，不计前嫌，依然谦卑有礼，主动和她搭话。当发现陈敬济落魄时把他带到身边，为他娶妻立业，也算一个胸襟豁达之人。

只是春梅在欺凌昔日仇人孙雪娥时，却是毫不手软，除了在守备府里对她多有折磨，后来还将她卖到了酒楼做娼妓。

春梅在潘金莲的熏陶下，不守妇道，私生活太过淫乱，最后因色痨而死，暴毙在小情人周义的身上。

当笑笑生写到春梅听从陈敬济劝阻，不再和月娘来往时，这样写道：

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日时栽。

胸中有志应须至，囊里无财莫论才。

当孙雪娥自缢身亡时，这样写道：

为人切莫用欺心，举头三尺有神明。

若还作恶无报应，天下凶徒人食人。

陈敬济逼死原配西门大姐，勾搭老丈人的小妾和通房丫头，在丈人门上淫乱，又去恶意诱拐孟玉楼，丧尽人伦，最后落得一个被张胜杀死的下场。

吴月娘和孟玉楼为人正直，从不邪淫，二人都得以善终。

或许这都是所谓的现世报吧！

当小玉和吴月娘一行，夜宿寺庙，普静和尚在那里诵经超度亡魂，小玉看到孤魂野鬼时，笑笑生这样劝慰众人：

劝尔莫结冤，冤深难解结。

一日结成冤，千日解不彻。

若将冤解冤，如汤去泼雪。

若将冤报冤，如狼重见蝎。

我见结冤人，尽被冤折磨。

我今此忏悔，各把性悟彻。

照见本来心，冤愆自然雪。

仗此经力深，荐拔诸恶业。

汝当各托生，再勿将冤结。

篇末以这样一首诗文来结尾：

阀阅遗书思惘然，谁知天道有循环。

西门豪横难存嗣，敬济癫狂定被歼。

楼月善良终有寿，瓶梅淫佚早归泉。

可怪金莲遭恶报，遗臭千年作话传。

篇首文末，遥相呼应，这也为本书定下了因果报应的基调，只是报应有迟有早，有的是速报，有的是现世报，也有的是来生报。那些作恶却得以善终的，或许正是前世积德行善修来的福报。

毫无疑问，西门庆以及他的妻妾们也都畏惧恶果，他们也和我们每个正常人一样，都在期待着自己能有福报，能长寿，能有美好的未来。但有些人终归还是在眼下看不到的果报面前迷失了，坠入欲望的深壑，最终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或许这就是我们常说的“菩萨畏因，众生畏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