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最早原来不是一种味道?怪不得有些人对“苦”菜情有独钟-苦荬菜怎么吃图片
现在人们说到“苦”这个字,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一种味道,但是古人造这个字,原本指的是一棵草。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诗经》开篇第一首中提到有一个女子在水里采荇菜,说是菜,其实是一种能吃的草。
《说文解字》释“菜”时是这么说的:“草之可食者。”而且,这个“菜”字分开来就是“采草”。当然,采草不仅是为了吃,古时草的功用非常多:采蓝可染色,采车前草的女人是为了怀孕生子,采蒿草用来祭祀,采葛藤可织布,采艾草是做药……古人的日常就是这样,现在看来很普通的事,那时候都被染上了神圣的色彩,以至于那些长在田野里的野草野菜,也跟着有了点神圣的味道。
《唐风·采苓》有一句:“采苦采苦,首阳之下。”首阳是山,在山下采的“苦”就是苦菜。苦菜不过是一种野菜,但被正正经经地写进了《礼记·月令》:“孟夏之月,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苦菜秀。”古人崇拜草木,认识草木也比今人细致得多。阴历四月,虫鸣蛙鸣,大地上野菜生长,苦菜开花。
那么,苦菜究竟是一种什么菜?
去年冬天,去孩子学校,那里的阿姨看我盯着一棵开白花的草,告诉我说那是苦叶菜,可以吃。苦叶菜也是一种苦菜,但是不是《诗经》时代的苦菜呢?
苦叶菜也被称为败酱菜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经》里那个身世悲凉的女子唱道:谁说荼菜苦呢?我的心比它还要苦。汉人毛亨解释《诗经》,说“荼”即苦菜。宋人邢昺注《尔雅》说得更清楚:“叶似苦苣而细,断之有白汁,花黄似菊,堪食,但苦耳。”邢昺吃过的苦菜和我吃的一样,或者说,尝过一两千年前的古人吃过的野菜,这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清代大儒程瑶田《释草小记》中专门有一篇《释荼》,开头就说,苦菜有两种:一种是苦荬菜,一种是苣荬菜。这种说法倒是和我的记忆一样。以前的乡下孩子都是土命,整天生活在田野里。
在田野也不外两件事:游戏玩耍和挖野菜。野菜有两种:一种给人吃,一种给猪吃。北方乡野常见的野菜中就有程瑶田说的那两种苦菜。
苣荬菜是我们爱吃的野菜。很小的时候,我去隔壁三舅家,看见灶台上一盆水灵灵的苣荬菜,刚刚洗过,灰绿色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儿,菜根儿也白白净净的,三舅胃不好,苣荬菜可以治胃病,我们自己的饭桌上也经常有苣荬菜,洗干净了蘸酱吃。
《本草纲目》中说到,长期吃苣荬菜可以“轻身耐老”“久服强力”。一棵生机勃勃的野菜能让人不知老之将至、身轻如燕、力大无比,想想都让人欢欣鼓舞。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山东作家冯德英曾写过一本小说叫《苦菜花》,后来被拍成同名电影。小说封面和电影片头都是苦菜花,那棵苦菜花总让我想起老托尔斯泰的《哈吉·穆拉特》,小说开始和结尾都有一棵被车碾过却依然生长的牛蒡子花。我想,每个民族都有它热爱的顽强野花吧,冯德英的苦菜花也被车碾过,是一棵苦难却坚韧的花。
在我的北方老家,苦荬菜被叫作”苦麻子“。方言发音不准,看到电影中小女孩挖苦菜花,我就一直觉着苦麻子应该是苦妹子。苦妹子叶子又薄又细,我们不吃,挖回家也是喂猪。但长大看过《苦菜花》,才想起苦菜是会开花的。
苦荬菜
苦荬菜和苣荬菜都属菊科,菊科的花都像小太阳,舌状花瓣像四射的阳光。苣荬菜是能长到一米多高的大草,粗粗的草茎不断分枝,分枝上也有花开,黄花灿烂。苦荬菜开花有白有黄,白花干净,黄花耀眼。虽然植株比苣荬菜小得多,花也小,但开花却比苣荬菜多得多,尤其是抱茎苦荬菜,开花成片,一片闪光的金黄。
不过,野菜开花时就老了,不能吃了,小时候孩子们挖野菜,也只挖那些出生不久的嫩苗。所以,我记忆中的田野,也还是只有苦菜,不见花开,待到喜欢野草野花,留连苦菜花开,人已老大不小,离家乡的田野也越来越远了。
苦菜花落了会结果,果上有毛茸茸的白色冠毛。人们喜欢蒲公英带冠毛的种子胜过花朵,给它写了那么多首歌。其实,会飞的种子有很多。苦菜的种子也会在风里飞,只不过它的果柄没有蒲公英那么长,不容易拿在手里。或者说,它没有蒲公英种子那么好看的棒棒糖造型,也就被爱玩儿的人们忽视了吧。
从乡村跑到城市,已很少吃到野生的苦菜了,那爽口的乡野苦味只能用菜园的苦瓜来代替。在燕园读书时,去食堂吃饭,常常要一盘凉拌苦瓜。但那苦瓜已被开水烫过,软软的,没有了脆脆的口感,也失去了新鲜的苦味儿。
和师弟师妹们说起这些,他们张大嘴巴:“啊?不烫一下,那苦得咋吃啊!”才知道,虽然苦辣酸甜咸,人生五味,苦在其中,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喜欢甜一样喜欢苦:“谁谓荼苦,其甘如荠。”
三国陆玑《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解说这句诗时说,苦菜经霜后甜脆而美。其实,苦菜不必甘不必甜,苦可以就是苦,苦也可以是美味,只要你喜欢。
现代文人中,最喜欢苦味的是周作人吧,书房叫作苦雨斋、苦茶庵;也不用说写苦的文章,他的“苦”书就着实不少:《苦茶随笔》《苦竹杂记》《苦口甘口》《药堂杂文》《苦雨斋序跋文》。
茶、竹、药、雨都是一个“苦”,嘴里尝着的“苦”,说着的“苦”,心里体味到的“苦”,也就都写在了文字里。在《杜牧之句》那篇文章中,周作人说自己喜欢杜牧那句“忍过事堪喜”,还把它写在花瓶上。他解释说:“我不是尊奉它为格言,我是赏识它的境界。”
原来,“苦”乃一种人生境界,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体味,更别说达到,就如“苦茶是不好吃的,平常的茶小孩也要到十几岁才肯喝。喝一口酽茶觉得爽快,这是大人的可怜处。人生的‘苦甜’,如古希腊女诗人之称恋爱”。懵懂的小孩子只爱单纯的甜,成长却也需要吃点苦菜,用“苦”启蒙。经历人生,懂得一点生命,五味杂陈,其实一样都不能少。“苦”是成人的“可怜”,却也“堪喜”。
李时珍解释苦菜时说,家里栽的苦菜叫苦苣菜,野生的叫苦荬菜。也就是说,爱苦菜的古人不仅去山下、田野“采苦”,还会在家里栽植苦菜。只是不管南北,至今我还没见过有人在家里栽苦菜。苦菜是很久没有吃到了,还好,人生的苦味倒是一直能够尝到,并且学着去“赏识”这种人生“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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