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谈比喻与起兴-比喻起兴的意思是什么
“兴”是诗歌创作中的重要表现手法,最早记载见于旧题周公所作的《周礼》一书。 《周礼》总述西周官制, 其中记录春官所属的大师 一职的职守说:“ 大师……教六诗:曰风,曰赋, 曰比, 曰兴, 曰雅, 曰颂。” ( 《周礼 春官》) 就此而言, 对于“ 兴” 讨论的出现较之旧传由孔子删定 《诗经》所完成今日所见定本的经历还要久远。
已知对 “ 兴” 的最早阐释 , 是旧传子夏或卫宏所作的 《毛诗大序》, 其中将 《周礼》 “ 六诗” 称为 “ 六义” :“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 二曰赋, 三曰比, 四曰兴, 五曰雅, 六曰颂。”
历代常把“比”,“兴”合称,甚至常常将这两种表现手法混为一谈。而单独将“兴”视为独立表现手法而加以讨论的极少,因此,笔者在此略疏己见。
一、比喻与起兴
早在《周礼 春官》中就将“比”与“兴”视为两种表现手法。目前对于“比”与“兴”的关系问题存在几种观点。
㈠起兴根本不是比喻。于春海认为,比兴涉及到的是一种创作手法,写作手法,比附思维方式。而比喻仅仅是一种修辞格,其内涵远比不上比兴深远。
㈡起兴可以看做隐喻。也就是所谓“比显而兴隐”,显指明喻,隐指隐喻。朱自清曾指出兴是譬喻,也是发端。宋代朱熹解释为:“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 通俗地讲,“比”,就是比喻,以彼物比此物,使其特征更加鲜明突出;“兴”,就是起兴、联想,即借助其他事物作为诗歌发端,以引起所要歌咏的内容。这说明“比兴”中除了有比喻,还有兴起,“比”与“兴”常常连用。
刘勰受汉代经学家影响,从毛《传》讲比兴言论中概括出“比显兴隐”的观点。《周南·螽斯》孔颖达《正义》说:“《传》言兴也,《笺》言兴者喻,言《传》所兴者,欲以喻此事也,兴喻名异而实同”。同时又在《诗大序正义》中对郑众言:“比者,比方于物。兴者,托物于事”做出解释:“兴者,起也;取譬引类,发起己心,诗文诸举草木鸟兽以见意者,皆兴辞也”“比之与兴,虽同是附托外物,比显而兴隐,当先显而后隐,故比居兴先也。”
事实上比与兴是两种艺术表现手法。兴即触物起兴,“先言他物引起所咏之词也”但兴只具有发端作用,与下文不一定具有比附上的意义的联系。但这种发端并不只是起到“同声相应”的协调和听觉美感,也不只是简单的“引物以发端”。兴的发端源于集体无意识给予人的“情结”。任何情结必有所“起”,正因如此,兴才常被称为“起兴”。子夏曾在《诗经·大序》中指出:“情情发於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可见集体无意识对个体无意识具有强大影响。同时这种无意识将进而影响个体的意象选择。如中国古代诗歌中的常见意象:“柳”象征离别,“流水”象征流逝的时间等。
例举《诗经》为例,
《周南·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关于诗旨,《毛诗序》云:“《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点出了诗的主旨,但拖了一个经学的尾巴。朱熹《诗集传》承毛氏之说。还作了“故众妾以螽斯之群处和集而子孙众多比之”的发挥,没有贯彻其“《诗》作诗读”的主张。对此,姚际恒一并认为“附会无理”(《诗经通论》);方玉润进而指出:诗人措词“仅借螽斯为比,未尝显颂君妃,亦不可泥而求之也。读者细咏诗词,当能得当能得诸言外”(《诗经原始》)笔者认为,《毛诗序》的解读虽能体现集体无意识的作用,但属于解读过当,“不可泥而求也”。集体无意识可能影响作者思维对外界的选择性 择取和选择性理解,因而才有“兴”作为“起”一说。
二、对《诗经》起兴手法的分类
由上文可知,“比”与“兴”有共通之处,反映的本质上都是一种物我关系。
宋二程( 程颢、程颐) 说:“ 兴者, 因物而兴起, `关关睢鸠 、`瞻彼淇奥 之类是也。” (《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十四)
宋范处义《诗令补传》 说:“ 因感而兴者, 兴也。”
宋黄彻说:“ 兴者, 因事感发” ( 见宋魏庆之《诗人玉屑》)
宋李仲蒙说:“ 触物以起情谓之兴, 物动情者也。”( 胡寅《斐然集》卷八《与李叔易书》 引, 又见王应麟《困学纪闻》 卷三、王世贞《艺苑 言》 卷一)
由以上阐述可知, “ 兴” 可以理解为一个先立象后言意的过程, 同时更重要的是,“ 兴”是人的情感在自然景物中的渗透混一。“兴”因人而起,以物为载,以人而归。而《诗经》中的“兴”作为“六义”具有一种原始的性质,加之经学家混比兴为一谈,抹杀了“兴”作为一种独立的表现手法的存在。后人对其阐释多与“比”结合,对“兴”做单独分类的研究极少。因此笔者在此根据“兴”的象-意结构对此种表现手法的表现形式进行分类。
㈠象=意
以《九歌·湘君》为例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桂櫂兮兰枻,斵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
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且看此诗“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实际上是对上句“桂櫂兮兰枻,斵冰兮积雪。”的解释说明,甚至可以看作是一种更为清晰的“复述”。然而即便如此,此句表意依然具有极强的独立性,甚至可以暂时忽略上下文,光看单句,都可知此句意为表示“行为错误”与“徒劳”。
“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接于“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之后。此句并非简单的景物描写,其作用更不止步于气氛渲染和人物心情衬托。而是“兴”放在“事”之后的用法,结构上于传统的“起兴”正好相反。石濑不相融,舟水不相容,以暗示二人“心不同”,加强前句理象的表达效果。同时,即使忽略上句,此句完全可完整实现“心不同兮媒劳”般的意义表达。
㈡象+意=意
在此举《湘君》姊妹篇《湘夫人》与前一种情况做对比。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麋何食兮庭中?蛟何为兮水裔?
朝驰余马兮江皋,夕济兮西澨。
闻佳人兮召予,将腾驾兮偕逝。
筑室兮水中,葺之兮荷盖。
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
桂栋兮兰橑,辛夷楣兮药房。
罔薜荔兮为帷,擗蕙櫋兮既张。
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
芷葺兮荷屋,缭之兮杜衡。
合百草兮实庭,建芳馨兮庑门
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
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且看“鸟何萃兮蘋中,罾何为兮木上?”二句。“蘋”为水草,“罾”为渔网。鸟停留在水草中,渔网挂在树梢上。看似荒谬的说法,实则表示的是上句“登白薠兮骋望”的行为错误,即不该压抑本心。此句如果脱离上下句独立存在将显得荒诞不经而意义不明,因而,它需要上句的辅助才能实现完整而清晰的表意。
㈢象(自有)+意=象(新)+意
以《诗经·周南·兔罝》为例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该诗每节前两句均为起兴,均为景象,描述的均为狩猎者打桩设网的场景,然而这并非诗中描述之事,只是为表意预设的一个“象”,然而此“象”与该诗实际要表达的意相差甚远。毕竟我们很难将打桩设网的狩猎者,与捍卫公侯的甲士联系起来。然而该诗也没有对此作过多解释,后句直接描述武士对公候的重要性。这本身就让人揣摩二者之间的关系,从而建立起一种新的联系。《周礼·大司马》曰:“中春,教振旅。司马以旗致民,平列陈(阵),如战之陈,辨鼓铎镯铙之用,……以教坐作、进退、疾徐、疏数之节,遂以蒐田(打猎)。”可见先秦时期驻兵与狩猎存在一定的关联。孔子也有过类似的说法:“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兵者凶事,不可空设,因蒐狩(打猎)而习之。”打猎即为武事,借打猎为“兴”,这是该诗的创新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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