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你挡着在下的光了
/深海
一
念念说,紫宸殿的葡萄熟了,要去为我偷一串来,我看着她拿着的小筐子,拦下了她。她似乎是想与我辩论,我随手掏出一个更大的筐子,递给了她。
“念念,格局大些,不把它装满就别回来见我。”念念呆呆地接过筐子,默默地走了,我躺在摇椅上继续晒月亮。
听说我是一个皇后,还是一个被废的皇后。
话说我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除了念念,无影是我见到的第二个人。他是一个刺客,一个月里与我见了有二十面了,说真的,作为一个旁观者,我都替他感到丢人。屡次屡败,居然还要再战。我劝他不如把武功练得精进些再来,他冷酷道,不需你管。切,好像我闲得想管他一样。
说实在的,我确实很闲。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晒月亮。除了饭菜不给力,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念念是个小喇叭,会每日播报我的挂名夫君每日宠幸了谁,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多次制止未果,就随她去了,反正她播报我就神思。
我不理解念念,我不懂她为何每日要与我说这些不相干的话,正如她也不理解我,为何不向我的挂名夫君求和。
其实我给大家讲个小故事,大家就能理解了。
从前有个小姑娘,性格活泼,天真烂漫。她有个做大将军的爹,世人都很巴结她。直到她遇见一个人,那人孤傲冷僻,不像别人那样奉承她。
她开始默默观察他,接近他,她知道他是当朝的四皇子,是不受宠的皇子。女人大抵都是母爱泛滥,她从开始的同情到后来的沦陷,不可谓是他布置得最精致的一盘棋。而她,是他棋盘上完美的棋子,亦是他完美的妻子。
大将军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早逝,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将军如珠如宝地护着,没成想落了他人的圈套。
那不受宠的四皇子利用将军爱女心切,一步步布局,最终登上了那九五之尊。卸磨杀驴,正是帝王最爱干的事。
他以莫须有的罪名将大将军下了诏狱,将军府一夜之间覆灭。作为罪臣之女的她,刚当上皇后没多久就成了废后。
她心灰意冷,服毒自杀。至此,我才来到这儿。真真儿的痴儿,太傻了,男人有什么好的呢?
这些,念念不懂,她只以为她家小姐是心灰意冷,不想再面对那人了。可是我不能,不能顶着已经死去的人的身份,去替她求和,替她原谅。
我能做的,不过是活着,活得久一点,看看辜负她的人是何种下场罢了。
二
说起无影,真的很迷。每次都觉得他看我的目光满是复杂,说不清什么感觉,总感觉他透过我在看别人,有时候会觉得毛骨悚然。不过也无妨,至少他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也曾试探问他,是不是认识我,他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他,管他呢,不杀我就行。
直到我在躺椅上睡醒一觉,念念才挎着筐子慢悠悠地走回来。我看她收获颇丰,不禁夸她能干。
她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让我多吃些,说这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我当然知道,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装着偷来的,我肯定要多吃的。
念念看我吃得欢畅,终是咽下想说的话。我知道, 无非又是为当今的陛下开脱罢了。我知道,念念是他的人。不然,他不会留下念念的。
将军府阖府上下皆数问斩,唯有念念与我活了下来。我活着是他为了让天下人觉得他仁义,念念活着无非是她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罢了。
左右我不是原先的我了,要不非得吐出二两血诅咒他。当今这位陛下,他是不是人我不知道,但他是真的狗啊。
无影在我吃完一串串葡萄后现身了,神神秘秘地问是不是很想报仇,不,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可我不能表现出我没有想报仇的想法,我只是沉默地擦了擦嘴巴,黏糯糯的,真不舒服。
“只要你重回后位,和我里应外合,一定可以将陛下拉下皇位。”无影说的信誓旦旦, 我听得心儿慌慌。
把一个皇帝拉下位,弄不好小命不保啊。我宁愿在这里平平安安地活着,也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我与狗皇帝势不两立,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见他,更不会与他虚与委蛇了!”慷锵有力的话语似是把无影镇住了。
他呆了呆,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三
我可真怕无影再来游说我,于是白天晚上我都躺在床上挺尸,我已经摸出规律了,只要我在房间里,无影绝不会没有礼貌地闯进来,只有我晚上晒月亮的时候,他才会突然飘出来。
可是天天呆在房间里真的好闷啊,又没有解闷的东西,我实在是躺不住了,月黑风高的晚上,我悄悄地出去了。
我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我跟念念自制的秋千架上,小心地坐上去,慢慢地晃荡着,生怕惊动了谁。
“皇后,你挡着在下的光了。”光?什么光?白月光?
夜色撩撩,突兀的男低音吓我一跳。我堪堪转过头,只见一玉树临风的公子站在桃花树下,拼命地朝我眨眼睛,脸上似乎还带着兴奋的光芒。
???
我有点懵,这又是哪位?
“阿姐,你怎么不对暗号?”
“……”
“阿姐,你傻了吗?”
嗯,我想傻一傻。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人物?还有暗号?皇后啊皇后,你不道德。这暗号也不能瞎对啊,我第一次想哭。
将军府一夜覆灭,这是哪跳出来个弟弟啊?
“表公子,您怎么来了?”念念端着一碟点心过来成功解救了我。我这才恍悟,原来这是将军的外甥,那个年纪轻轻就一身功绩的少年祭酒。
“阿姐,皇上有意恢复你的后位,我特来告诉你一声,做好准备。”这少年的话好似平地惊起一声雷。
我愣住了。狗皇帝什么意思啊,恢复我后位干什么,我只想平平淡淡过一生,没想着惊心动魄啊。
不过两日,我复位的圣旨就下来了,看来那位小少年说得还挺准的,我一路被人抬回凤仪宫,没错,是皇后曾经的宫殿。
四
最近这两日,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念念最近很粘我,好吧,她最近一直跟着我,寸步不离,一猜就是狗皇帝让她这么干的。
但是没有任何人来联系我,连个飞鸽都没有。我很苦闷。
无影自从我出冷宫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小少年从我回来后也没有见过,甚至,连狗皇帝我都不曾见过。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我整日在惴惴不安中度过,念念日夜陪着我,我不安的情绪似乎也传染了她,有一日,我看见她绞紧了自己的手帕,看我欲言又止。
“念念,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你家小姐早已不是以前的小姐了。”我这一语双关希望她能懂。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陛下吧,陛下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您啊!”念念终于按奈不住脱口而出了。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我救狗皇帝?还说什么都是为了我,一下子把我说懵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陛下让我跟着娘娘只是为了保护您。我从小就做了陛下的暗卫,陛下一直不曾让我出过手,说是留着我有大用处,后来我才知道,陛下让我保护您!”
“可是,他……他杀了全家……”
“不是的,将军不是您的亲生父亲,您的亲生父亲是陛下的老师,他是被将军杀害的,您是老师唯一的孩子,将军留着您是为了牵制陛下的。”
不是,等会儿,剧情有点烧脑了。
我的杀父仇人杀了我亲爹,后来成了我养父?辛苦养育我十多年,对我极好,还把我送上后位。最后被人反杀了。这,这怎么也说不通啊。
“当年,先帝极重视您父亲,连当初立太子,先帝也很重视他的意见,说您父亲是旷世奇才,眼光独到。将军想让您父亲举荐二皇子,二皇子生性懦弱,若是登上皇位,肯定是将军手里的傀儡,您父亲自然不肯。他看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陛下是治国之才,举荐给先帝,陛下这才当上皇帝的。”
嗯?不是那位大将军助他登位的吗?皇后啊皇后,你这记忆有点不对劲啊。哦,想起来了,这都是将军告诉她的。
“陛下知道您在将军手里,他费尽心思才让您当上皇后,您进宫之后,陛下马上处置了您的杀父仇人,把您打入冷宫是因为陛下怀疑这宫里还有将军的人,所以先让您委屈一下。
“那让我出宫,是因为宫里已经安全了?”
“嗯,是的娘娘,宫里安全了,可陛下危险了。”
五
原来无影是将军的人,他次次前来试探我是不是知道了将军的阴谋,看我有没有利用的价值。
鉴于我的表现良好,他看出我并不知将军的真面目,可也心死不想在出冷宫报仇,直接就把恨意算到了陛下的头上,设计陛下出宫,伏击了陛下。
那日的小少年也是无影的帮凶,他们绑架了陛下,威胁他写诏书退位。他当然不肯,于是他们把他绑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折磨他。
哦,我怎么知道的?念念告诉我的。念念怎么知道的?念念知道的有点玄乎,我很怀疑她在编故事骗我,她说她和陛下有心灵感应。我真想一板砖拍她,可是她说,不信就跟她一起去找陛下, 她一定能找到。
我怀疑她是想诱拐我出宫。可又有点想信她,我反应过来后,已经在宫外的马车上了,嗯,这很玄乎。
我真的没想到,跟着念念真的找到了陛下,可是他哪像受尽折磨的样子啊。金缕玉衣穿在身,旁边还站着无影和小表公子。笑眯眯的看着我,合着都是骗我的。
“袅袅,我没有骗你,无影是我的人,我让他去试探你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不能解决宫里的危机,你心里会不会恨我,会不会好好活下去。现在一切危机都已经解除了,你不是说想要一场百姓的婚宴吗?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我……我不能啊,你爱的人已经死了啊。
我没有说话,这真的很荒诞。他爱她,护她,她因他绝望而死,最后,他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我不理解,他为什么从来不告诉她。
我轻轻摇头:“陛下,我不想嫁你了,我想过普通人的日子了。”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对不起,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不能答应你任何事。
故事的最后,我独自一人远走,陛下,成了一代明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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