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春的雨总是带着几分缠绵,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如同谁在耳边低低絮语。沈清辞坐在临窗的绣架前,指尖的银针刚要落下,却又蓦地停住。她望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芭蕉叶,叶片上的水珠凝聚、坠落,像极了这几日总也止不住的泪。铜镜里映出的容颜日渐消瘦,眼下的青黛色浓得化不开,连贴身侍女晚晴都暗自垂泪,说姑娘这病怕是药石难医。
这场病始于三个月前那个桃花纷飞的清晨。那时镇北将军萧珩奉旨出征,十里长亭的风裹挟着花瓣掠过他玄色的铠甲,他翻身下马将一枚暖玉塞进她掌心,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待我凯旋,便请圣上赐婚。” 他的声音里带着风沙的气息,眼神却亮如星辰。沈清辞踮起脚尖为他整理好歪斜的衣襟,将亲手绣制的平安符塞进他怀中:“此去山高水长,君需保重,清辞在长安等你归。” 她以为这只是寻常的离别,却未料相思会如藤蔓般疯长,将整颗心缠绕得密不透风。
起初只是夜不能寐。更漏滴答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沈清辞常常披衣坐起,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呆。萧珩曾在此处与她对弈,棋盘上的黑白子还整齐地摆放在案头;他曾在此处为她画眉,那支螺子黛还搁在妆奁里散发着淡淡清香。她伸手触摸那些留有他温度的物件,指尖却只触到一片冰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极了他挺拔的身姿,可伸手去抓,却什么也留不住。
渐渐地,她开始食欲不振。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燕窝粥只尝一口便觉腻味,往日最爱的桂花糕也难以下咽。晚晴变着法子做些开胃的点心,她却总说没胃口。身体日渐消瘦,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太医来诊脉时,只说是忧思过度伤及脾胃,开了些疏肝理气的方子,可那些苦涩的汤药喝了无数剂,病情却不见好转。她知道,这病不在脾胃,而在心间,那味名为 “萧珩” 的药,远在千里之外的战场。
一日午后,沈清辞昏昏沉沉地睡着,竟梦见了初遇时的情景。那年上元灯会,她随家人出游,不慎在人流中与丫鬟走散。正当她惊慌失措时,一只坚实的臂膀将她从拥挤的人潮中护了出来。抬头望去,正是身披铠甲的萧珩。他那时刚从边关回京,盔甲上还带着风霜之色,却在看到她惶恐的眼神时,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姑娘莫怕,在下送你去找家人。” 灯火阑珊处,他的身影被灯笼映照得格外温暖,从此便在她心上刻下了烙印。
梦醒时,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巾。沈清辞挣扎着坐起身,咳嗽不止。晚晴连忙递上温水,轻抚着她的背:“姑娘又梦到将军了?” 她点点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梦见他在灯会上护着我,就像从前一样。” 晚晴红了眼眶:“将军定会平安归来的,姑娘要好好保重身体,等将军回来啊。” 可沈清辞知道,这相思之苦如附骨之疽,早已深入骨髓。她开始频繁地咳嗽,有时咳得厉害,竟会呕出些血丝来,吓得晚晴连忙去请太医。
太医诊脉后连连摇头,私下对沈尚书说:“令嫒这是心病,需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老夫开再多的药,也治不好这相思成疾啊。” 沈尚书看着女儿日渐憔悴的模样,急得须发皆白,却也束手无策。边关战事吃紧,军报往来频繁,却始终没有萧珩的亲笔书信。偶尔从前线传回的消息,也只是寥寥数语说战事顺利,并未提及个人安危。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上激起层层涟漪,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沈清辞开始收集所有与萧珩有关的东西。他穿过的旧袍被她叠得整整齐齐放在箱底,每次思念难耐时,她便会拿出来贴在脸上,仿佛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他送的那枚暖玉被她贴身佩戴,日夜摩挲得光滑温润。她甚至开始临摹他的字迹,那张写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的字条,被她临摹了无数遍,直到指尖磨出薄茧。
秋雨渐起时,沈清辞的病情愈发严重。她常常整日整日地坐着,不言不语,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晚晴怕她闷坏了,便扶她到庭院中散步。满园的菊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瓣在秋风中摇曳,可她却无心欣赏。路过那棵他们曾一起种下的玉兰树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喃喃自语:“去年此时,他还在这里为我折花呢。” 话音未落,泪水便簌簌落下。
重阳节那日,宫中设宴,沈尚书本想让女儿去散散心,可她刚走到府门口,就被一阵秋风吹得咳嗽不止,脸色苍白如纸。沈尚书心疼不已,只得让她回房歇息。夜里,沈清辞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仿佛听到了边关的厮杀声。她握紧胸前的暖玉,在心中默默祈祷:萧珩,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还在等你。
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沈清辞整日昏睡不醒,梦中全是萧珩的身影。有时梦见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战场上,她便会惊叫着醒来,冷汗浸湿了衣衫;有时梦见他凯旋归来,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她便会在梦中露出微笑。晚晴看着她时喜时悲的模样,急得团团转,却只能一遍遍地在她耳边呼唤:“姑娘,醒醒,将军很快就回来了。”
就在沈清辞日渐衰弱之际,边关传来捷报 —— 敌军大败,萧珩即将凯旋。消息传到沈府时,沈清辞正昏昏欲睡,听到这个消息,她猛地睁开眼睛,眼中瞬间有了光彩。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声音虽微弱却带着一丝雀跃:“晚晴,你说什么?萧珩要回来了?” 晚晴喜极而泣:“是啊姑娘,将军打了胜仗,很快就回长安了!”
那天下午,沈清辞的精神好了许多。她让晚晴扶她到梳妆台前,仔细地梳理长发,又换上了一件藕荷色的衣裙。铜镜里的女子虽然依旧消瘦,眉宇间的愁绪却淡了许多,眼中甚至有了几分往日的光彩。她对着镜子浅浅一笑,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让晚晴看了也忍不住落泪。
萧珩归来的那天,长安城里万人空巷。沈清辞站在城楼上,远远地望见那支凯旋的队伍。为首的将军身披铠甲,身姿依旧挺拔,正是她日思夜想的萧珩。四目相对的瞬间,所有的思念、担忧、期盼都化作了泪水。萧珩翻身下马,穿过拥挤的人群奔向城楼,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清辞,我回来了。”
怀抱里的温暖驱散了所有的寒意,沈清辞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这场缠绵数月的相思之疾,终于等到了治愈的良方。城楼下的欢呼声、鼓乐声交织在一起,阳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温暖而明媚。晚晴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 原来这世间最好的药,从来都不是苦涩的汤药,而是心心念念之人的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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