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里的人间烟火

清晨五点，第一缕阳光刚爬上窗台，后院就炸开了锅。芦花鸡扑棱着翅膀从栅栏上飞过时，带起的鸡毛飘了满脸；大黄狗不知被什么惊了，夹着尾巴在院子里疯跑，撞倒了晒豆角的竹匾；最要命的是那只刚脱温的小奶猫，踩着鸡窝边缘的稻草往上蹿，吓得窝里的鸡蛋滚了一地。我举着牙刷站在屋檐下，看着这场每日上演的 “动物闹剧”，忽然明白所谓人间烟火，大抵就是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常。

乡下的院子总少不了鸡犬相闻的热闹。我家后院原本是片规整的菜地，自从去年爷爷从集市上买回六只鸡仔，这里就成了动物们的地盘。开春时母鸡开始下蛋，爷爷特意编了个竹制鸡窝，垫上晒干的稻草，每天早晚都要去捡鸡蛋。可这些芦花鸡偏不领情，总爱把蛋下在柴房角落或石榴树下，气得爷爷每次捡蛋都要念叨半天。

最让全家头疼的是那只叫 “老黄” 的土狗。它是三年前跟着收废品的货车来的流浪狗，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奶奶扔了块馒头给它，从此就赖在院子里不走了。老黄平日里温顺得很，见谁都摇尾巴，可一到清晨就像换了个狗似的，对着东边的天际线狂吠不休。后来我们才发现，它是在跟村口张大爷家的大公鸡较劲 —— 每天天不亮，张大爷家的公鸡准时打鸣，老黄就立刻回应，一来二去竟成了村子里的 “起床号”。

去年秋收时节的那场 “鸡犬大战” 至今让我记忆犹新。那天傍晚，奶奶把晒好的玉米摊在院子里脱粒，金黄的玉米粒堆成小山。芦花鸡们见了眼馋，趁人不注意就钻进玉米堆里啄食。老黄见状立刻冲过去驱赶，鸡群受惊后四处乱飞，有的撞在晾衣绳上，有的跳进猪圈，还有一只竟扑到了爷爷的草帽上。混乱中，装玉米的麻袋被踩破，金黄的玉米粒滚得满院都是，连猪圈里的老母猪都探出头来偷吃。

爷爷气得直跺脚，却又舍不得真打这些 “肇事者”。他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玉米粒，嘴里嘟囔着 “这些小祖宗”，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奶奶拿着扫帚假装要赶鸡，眼神里满是宠溺。我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着夕阳把这鸡飞狗跳的场景染成温暖的橘黄色，忽然觉得这混乱中藏着最动人的生活气息。

其实鸡飞狗跳的不只是动物们，我们家的日常也时常上演这样的热闹。记得妹妹刚上小学时，每天早上都要上演 “起床大战”。妈妈喊破喉咙，她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好不容易穿上衣服，又找不到红领巾；背着书包要出门了，才想起作业本忘在书桌上。这时爸爸就得骑着电动车追校车，妈妈在阳台上叮嘱，妹妹在车后座哭，我在屋里笑，整个院子都被这紧张又温馨的氛围填满。

去年春节更是把 “鸡飞狗跳” 发挥到了极致。三十那天，妈妈在厨房炸丸子，爸爸在贴春联，我和妹妹负责打扫卫生。不知是谁碰倒了放在门口的年货箱，糖果滚得满地都是。家里的芦花鸡趁机溜进屋里，啄起地上的糖果就跑，老黄见状立刻追了上去。鸡在前头飞，狗在后面追，撞倒了茶几上的果盘，打碎了妈妈刚蒸好的年糕，连墙上的福字都被翅膀扇得摇摇欲坠。

正当我们手忙脚乱时，爷爷却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哈哈大笑。他说这叫 “岁岁（碎碎）平安”，越热闹越有年味儿。看着满地狼藉和家人脸上的笑容，我忽然明白，所谓的年味，不就是这样热热闹闹、鸡飞狗跳的团聚吗？那些打破的碗碟、散落的糖果、追逐的鸡犬，都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

院子里的石榴树见证了这一切的鸡飞狗跳。春天它抽出新芽时，芦花鸡会在树下刨土找虫子；夏天开满火红的石榴花时，老黄喜欢趴在树荫下打盹；秋天果实成熟时，妹妹会踩着板凳摘石榴，常常不小心把石榴籽掉在地上，引来鸡群争抢。有一次，一只芦花鸡竟飞到了石榴树的低枝上，得意地看着树下急得转圈的老黄，那场景让我们笑了好久。

这些鸡飞狗跳的日常，其实藏着最真实的生活滋味。就像奶奶常说的，日子就该这样热热闹闹才有意思。她总爱在傍晚时分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看着鸡群在夕阳下踱步，老黄趴在脚边，嘴里哼着年轻时的歌谣。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银发上，岁月静好的模样让人心安。

上个月邻居家的花猫生了崽，送了我们一只最活泼的。这下院子里更热闹了，小猫追着鸡跑，老黄追着小猫跑，形成了奇特的 “追逐链”。有次小猫钻进鸡窝想偷鸡蛋，被芦花鸡围攻，吓得 “喵喵” 直叫，还是老黄及时解围。现在它们三个倒成了好朋友，常常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打闹也成了我们家的欢乐源泉。

爷爷说，以前村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景象。那时没有高楼大厦，没有电子设备，鸡飞狗跳就是生活的背景音乐。谁家的鸡进了别家菜地，谁家的狗追了过路的孩子，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孩子们在鸡犬之间奔跑嬉戏，大人们在忙碌中说笑聊天，整个村子都充满了生气。

现在村里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许多院子都空了，鸡飞狗跳的景象也少了许多。但我们家依然保持着这样的热闹，爷爷说这是守住生活的本真。每天清晨被鸡叫狗吠唤醒，傍晚在动物们的喧闹中做饭，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混乱，却充满了踏实的幸福感。

上周我带城里的朋友回家，她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呆了。看着芦花鸡在她脚边踱步，老黄摇着尾巴蹭她的裤腿，她紧张得不敢动。可当看到爷爷捡鸡蛋时脸上的笑容，听到奶奶喊我们吃饭的声音，她忽然说：“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人间烟火了。”

是啊，人间烟火从来都不是精致完美的模样，而是带着些许混乱、些许喧闹的真实生活。就像我们家这鸡飞狗跳的日常，有争执有忙碌，有欢笑有温暖，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片段，拼凑出最动人的生活画卷。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芦花鸡们回到鸡窝，老黄趴在门口打盹，小猫蜷缩在奶奶的脚边。爷爷坐在屋檐下抽着旱烟，妈妈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被夕阳拉长，妹妹在屋里写作业，偶尔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我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看着这宁静的场景，忽然觉得白天的鸡飞狗跳都成了温柔的铺垫。

生活就该是这样吧，有鸡飞狗跳的热闹，也有岁月静好的安宁。那些看似混乱的瞬间，其实都藏着生活的温度；那些鸡犬相闻的日常，其实都是最珍贵的时光。或许我们都该学会在鸡飞狗跳中寻找诗意，在人间烟火中感受幸福，因为这才是生活最本来的模样。

夜深了，院子里的动物们都已沉睡，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和远处的鸡鸣。我躺在床上，听着这些熟悉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明天清晨，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又将准时上演，而我知道，这就是属于我们的、最温暖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