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上的银河，藏着未说出口的温柔

第一次认真打量睫毛膏，是在十七岁那个闷热的午后。课桌抽屉里躺着支被体温焐热的粉色管身，闺蜜偷偷塞给我时，指尖带着刚从冰袋上蹭来的凉意。“你看，刷完像有小扇子在眼睛上扑腾。” 她扒着我的肩膀，镜子里两张汗津津的脸凑在一起，睫毛沾着夏末的光，像沾了蜜的蒲公英绒毛。

那天我没敢涂。直到晚自习结束，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才躲在楼道拐角对着玻璃试。刷头蹭到眼睑时吓得闭眼，再睁开，睫毛根根分明地翘着，像忽然学会了踮脚的小精灵。风从走廊穿堂而过，带着远处小吃摊的甜香，我对着模糊的玻璃倒影笑了又笑，忽然觉得十七岁的烦恼，好像也能被这样簇新的睫毛轻轻托起。

后来那支睫毛膏成了秘密基地的钥匙。考试失利时，我们躲在操场看台上互相补涂；在日记本里画下暗恋男生的侧脸时，会特意在睫毛处画三道弯弯的弧线；毕业照那天，全班女生挤在卫生间镜子前，睫毛膏刷头碰在一起的声音，比蝉鸣还要热闹。有人睫毛膏晕了妆，黑渍顺着眼泪滑到下巴，倒像给青春的纪念册盖了个湿漉漉的邮戳。

大学宿舍的化妆镜前，睫毛膏开始有了不同的模样。有支银灰色的刷头极细，适合早八课时快速刷两层；带亮片的那支总在社团联展前被翻出来，灯光下睫毛像落了星星；还有支防水款陪我淋过暴雨，在分手的街头，任凭眼泪怎么流，睫毛始终倔强地翘着。

工作后开始挑剔刷头的弧度。细齿梳状的适合打造伪素颜，浓密款要搭配睫毛夹才能避免苍蝇腿。有次加班到深夜，对着洗手间镜子补涂睫毛膏，忽然发现眼角有了细纹。睫毛膏依旧能让眼睛亮起来，只是不再像年轻时那样，以为涂上它就能拥有对抗世界的勇气。

去年在旧货市场淘到个复古化妆盒，里面躺着支铁皮管的睫毛膏，膏体早就干硬了。摊主说这是八十年代的物件，说不定曾陪哪个姑娘见过心上人。我突然想起母亲的梳妆台，那支用了大半的睫毛膏总在晨雾里被拿起，她对着镜子涂睫毛的样子，和我十七岁时一模一样。

原来睫毛膏从不是简单的化妆品。它是少女藏在书包里的心事，是职场人藏在公文包里的铠甲，是母亲藏在岁月里的温柔。那些被睫毛膏刷过的清晨与黄昏，那些在镜前反复涂抹的瞬间，都是我们悄悄对自己说的话 —— 今天也要好好生活啊。

此刻我的化妆台上，新开封的睫毛膏正对着窗外的月亮。刷头转出来时带着熟悉的 “咔嗒” 声，膏体在睫毛上晕开的瞬间，仿佛又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在走廊拐角对着玻璃傻笑。睫毛上的银河从未消失，只是换了种方式，在不同的年纪里，闪烁着属于我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