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晨起推开窗时,总能瞥见邻家姑娘在院里临帖。她总爱穿件月白色的对襟衫,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个髻,腕间悬着串沉香木珠子,提笔蘸墨的模样,倒比墙上那幅《簪花仕女图》还多几分韵味。如今这世道,谁还会把日子过得这般慢悠悠?可看着她笔下流淌出的簪花小楷,忽然觉得,古风这东西,早不是博物馆里蒙尘的旧物,早溜进寻常巷陌,成了日子里的寻常滋味。
前几日去巷尾的茶馆闲坐,老板正用把紫砂壶沏雨前龙井。竹帘外细雨敲打着青瓦,他忽然指着墙上挂的折扇笑:“你看这扇面,是隔壁中学的小姑娘画的。” 展开来瞧,几笔水墨勾出远山含黛,题字是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笔锋虽稚嫩,却透着股不管不顾的风雅。正看得出神,邻桌两个穿汉服的姑娘凑过来,手里捏着刚买的梅花酥,叽叽喳喳讨论着下周的花朝节该穿什么形制的襦裙。原来那些只在古籍里读到的节气,真有人认认真真地过着。
说起汉服,倒想起去年在植物园撞见的趣事。一群年轻人穿着明制马面裙在樱花树下拍照,裙摆上绣的缠枝莲纹被风吹得扬起,与漫天飞落的樱花瓣缠成一团。有个穿西装的大叔举着手机追着拍,嘴里念叨:“这才叫春天嘛!” 旁边卖棉花糖的阿姨插了句:“我孙女也爱穿这些,说比牛仔裤好看。” 可不是么,那些盘扣、云纹、斜襟里藏着的,不正是咱们骨子里对美的念想?
家里的老书柜里藏着本泛黄的《千家诗》,小时候总嫌那些 “春眠不觉晓” 太枯燥。直到某天在短视频里刷到个姑娘弹着琵琶唱《春江花月夜》,弦音叮咚间,忽然就懂了 “江畔何人初见月” 里藏着的怅惘。现在的孩子们可比我们幸运,想学古琴不必跋山涉水找师父,打开手机就能跟着教程拨弄琴弦;想临摹《兰亭序》,打印店能精确还原碑帖的笔触;就连包饺子,都有人琢磨着把褶捏成如意纹的模样。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最近换了包装,矿泉水瓶上印着 “蒹葭苍苍”,纸巾盒上画着小桥流水。收银的姑娘说,这是年轻人投票选的样式。有次看到个背着书包的小男孩,指着瓶身上的字问妈妈:“‘白露为霜’是什么意思呀?” 妈妈蹲下来,借着晨光慢慢讲起《诗经》里的故事。原来文化这东西,从不需要刻意背诵,它就藏在这些瓶瓶罐罐、衣食住行里,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悄钻进心里。
前阵子参加朋友的汉服婚礼,新郎官穿的藏青色圆领袍,腰间系着玉带,新娘的凤冠霞帔上缀满珍珠,走起来叮当作响。证婚人念的不是西式誓词,而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交换的信物是对刻着彼此名字的玉佩。席间有位白发老先生抹着眼泪笑:“我年轻时结婚,哪有这般讲究。” 可仔细想想,那些 “三书六礼” 里的仪式感,不正是想告诉我们,婚姻本该是件郑重其事的美事么?
傍晚去公园散步,总能看见一群老太太在跳扇子舞,她们的绸扇上绣着牡丹,旋转起来像朵炸开的花。旁边有小伙子在弹古筝,《渔舟唱晚》的调子混着广场舞的鼓点,竟也不觉得违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支柳条当笛子,跟着调子咿咿呀呀地唱,她妈妈在一旁铺开宣纸,教她画夕阳下的柳枝。暮色里,那些朱红的廊柱、黛色的亭檐、摇晃的树影,忽然就和记忆里的古诗词重叠在一起。
前几日整理旧物,翻出外婆留下的银镯子,内侧刻着极小的缠枝纹。戴在手腕上晃了晃,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竟有种穿越时空的暖意。忽然明白,所谓古风,从来不是要我们回到过去,而是让那些老祖宗留下的智慧与美感,能陪着我们把当下的日子过得更有滋味。就像巷口那棵老槐树,年年抽出新枝,可深扎在土里的根,始终连着千年前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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