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书包里的秘密

九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教室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七岁的林小满把脸埋在臂弯里，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讲台方向的动静。班主任李老师正在分发上周的数学测验卷，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挠得她心头发痒。

“林小满，92 分。”

她猛地抬起头，额前的碎发还沾着压出的红痕。接过试卷时指尖有些发烫，那个鲜红的 “92” 像枚勋章，让她瞬间挺直了背脊。可当目光扫过最后一道应用题的红叉时，喉咙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 那道题她明明在家里做对过，妈妈还特意用红笔圈出解题步骤夸她聪明。

放学铃响时，小满慢吞吞地收拾书包。同桌的男生举着满分试卷欢呼着冲出教室，走廊里回荡着他的笑声。她把数学卷折成小方块，塞进书包最底层，上面压着美术课画的向日葵。黄色蜡笔涂得太用力，纸背透出深浅不一的印记，像极了妈妈昨晚皱眉的样子。

走到校门口，她看见妈妈穿着米色风衣站在香樟树下。秋风吹起妈妈的丝巾，露出脖子上那颗小小的痣，和小满锁骨处的一模一样。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 妈妈接过书包时，手指不经意间碰了碰她的手心。

小满摇摇头又点点头，脚尖在柏油路上蹭出浅浅的白痕。书包带勒得肩膀有些疼，她却不敢说想自己背 —— 上周就是因为坚持自己背书包，结果把水彩笔漏在半路，妈妈一边帮她收拾残局，一边说 “你这孩子，怎么总让人不省心”。

晚饭时，爸爸提起单位同事的孩子数学考了满分。小满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突然觉得糖醋排骨有点酸。妈妈给她夹了块排骨：“我们小满也很聪明，就是有时候不够细心，对不对？”

她用力点头，嘴里的排骨却嚼不出味道。窗外的月亮爬上树梢，像枚被啃过的月饼。

夜里，小满悄悄爬起来，从书包里摸出那张数学卷。台灯暖黄的光晕里，她数着试卷边缘的锯齿纹，数到第 27 下时，听见爸妈在客厅说话。

“小满这次肯定没考好，回来都不敢提考试的事。” 是妈妈的声音。

“小孩子嘛，偶尔失误很正常。” 爸爸在劝她。

“我不是在乎分数，” 妈妈的声音低了些，“我是怕她养成逃避的性子，以后遇到困难怎么办？”

小满把试卷重新塞回书包，压在最底下的旧手帕上。那块手帕是她上幼儿园时带的，上面绣着只小熊，现在边角都磨破了，可她一直没舍得扔。她记得幼儿园老师说过，小熊会保护每个诚实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小满在书包里发现了颗水果糖，草莓味的，是她最喜欢的口味。糖纸背面画着个笑脸，旁边写着 “加油”。她捏着那颗糖，突然想起昨天收拾书包时，妈妈好像打开过她的书包拿水杯。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时，她攥着那颗糖，手心沁出薄薄的汗。李老师走过课桌旁，她突然举起手：“老师，我能再看一下我的试卷吗？”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试卷上，那个红叉像只睁着的眼睛。小满深吸一口气，指着最后一道题说：“老师，这道题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李老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拿起红笔：“你看这里，单位写错了哦。不过思路是对的，很会动脑筋嘛。”

笔尖在纸上划出轻微的沙沙声，红叉旁边多了个小小的笑脸。小满把糖纸铺平，夹在语文书里，正好是《诚实的孩子》那一课。

课间操时，她看见妈妈站在教学楼的拐角处，手里还攥着空了的糖纸。秋风吹起妈妈的风衣下摆，像只展开翅膀的大鸟。小满突然跑过去，从书包里掏出数学卷：“妈妈，我错了一个单位。”

妈妈蹲下来，手指轻轻拂过试卷上的红叉：“嗯，妈妈看到了。那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应该告诉妈妈，然后把单位记下来。” 小满的声音越来越响，“还要像小熊一样勇敢。”

妈妈的眼睛亮起来，像落满了星星。她从口袋里掏出块新的草莓糖，剥开糖纸放进小满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时，小满看见妈妈锁骨处的小痣，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午后的美术课上，小满又画了幅向日葵。这次她换了支新的黄色蜡笔，慢慢涂着花瓣，每一笔都均匀又用力。画到花盘时，她突然想起书包里的小熊手帕，于是在花盘中间画了个小小的熊脑袋。

放学时，李老师笑着拍拍她的肩膀：“你的向日葵会笑呢。”

小满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跑，书包里的试卷不再沉甸甸的。风穿过走廊，带来桂花香，她觉得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远远地，她看见妈妈站在香樟树下，手里拿着她的小熊手帕，正在给它系一个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