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起球的旧毛衣，藏着我整个冬天的暖

衣柜最深处压着一件枣红色毛衣，领口和袖口都起了细密的球，像被时光揉出的褶皱。每次换季整理衣物时，指尖触到那片柔软的羊毛，总会突然停住动作 —— 仿佛还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听见织针穿梭时细微的 “咔嗒” 声，还有母亲坐在台灯下，偶尔抬头时眼里映出的暖黄光晕。

这件毛衣是母亲亲手织的，距今已经十五年。那年我刚上初中，第一次离开家去县城住校。出发前的半个月，母亲每天做完家务就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电视开着却很少看，目光总落在手里的毛线团上。我当时总嫌她织得慢，抱怨班里同学都穿商场买的新款，直到某个深夜起床上厕所，看见客厅还亮着灯，母亲正对着说明书拆了又织，指尖被毛线勒出一道红印。

后来才知道，母亲是第一次织带花纹的毛衣。她怕我在学校冷，特意选了最厚的羊毛线，又想让毛衣看起来好看些，托人从市里买来花纹

编织。那些日子里，她的手指常常被织针戳破，贴了创可贴继续织，织错的地方拆了重来，从不肯将就。我拿到毛衣那天，她反复叮嘱 “洗的时候要翻面，别用热水”，还在衣兜里塞了两包暖宝宝，说 “要是宿舍暖气不够，就贴上”。

那件毛衣陪我度过了四个冬天。刚穿的时候有些宽松，母亲说 “你还在长身体，织大一点能多穿几年”。确实，后来我长高了些，毛衣的袖口被卷了又卷，依旧合身。每年冬天，我都穿着它去教室、去食堂、去操场跑步，红色的身影在白雪里格外显眼。有同学问起，我会骄傲地说 “这是我妈织的”，看着对方羡慕的眼神，心里满是欢喜。那时候的快乐多简单啊，一件温暖的毛衣，就能撑起整个冬天的底气。

高三那年冬天特别冷，毛衣的肘部磨出了一个小洞。我舍不得扔，周末带回家让母亲补。她接过毛衣时，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个破洞，眼神里满是心疼，说 “再穿一个冬天，等你高考完，妈再给你织件新的”。那天晚上，她坐在灯下补毛衣，用同色的毛线细细缝补，还在里面加了一层薄绒，说 “这样更暖和”。补好的毛衣看不出痕迹，只是那个地方比别处厚了些，贴着皮肤时，能感受到母亲指尖的温度。

高考结束后，我去外地读大学。母亲真的又织了一件新毛衣，还是枣红色，只是花纹更精致了。可我却很少穿了 —— 大学里的同学都穿时尚的羽绒服、针织衫，那件手工织的毛衣，似乎显得有些 “老气”。我把新毛衣放进衣柜，依旧穿着旧毛衣回家。母亲看出了我的心思，没说什么，只是在我临走时，把旧毛衣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我的行李箱，说 “家里冷，带着吧”。

后来参加工作，我在大城市定居，衣柜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却再也没有一件像母亲织的毛衣那样温暖。去年冬天，我回老家过年，翻出那件旧毛衣，试着穿了穿，竟然还能穿上，只是领口有些松垮，袖口的毛线也起了球。母亲看见我穿着旧毛衣，笑着说 “没想到还能穿，早知道当年就多织几件了”。我抱着她，鼻子突然发酸，说 “妈，这件毛衣我要一直留着”。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我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穿着那件旧毛衣，母亲坐在我旁边择菜。风轻轻吹过，带来腊梅的香气，毛衣上的羊毛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我忽然明白，那些被我嫌弃过的 “老气”，其实是母亲最用心的疼爱；那些起球的毛线，是时光留下的温柔印记；那件看似普通的旧毛衣，藏着我整个青春里最温暖的回忆。

如今，母亲的眼睛不如从前好了，再也织不了毛衣。每次视频通话，她还会问 “冬天冷不冷，有没有穿厚衣服”，就像当年一样。我总会说 “不冷，我有你织的毛衣呢”，她听了就会笑得很开心。有时候我会想，等将来我有了孩子，也要把这件毛衣拿给他看，告诉他 “这是外婆当年一针一线织的，里面全是爱啊”。

那件起球的旧毛衣，依旧躺在我的衣柜深处。它不再是一件普通的衣物，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一段忘不了的时光。每次触摸它，都像握住了母亲的手，握住了那些寒冷冬日里最温暖的瞬间。或许，有些东西会随着时间慢慢旧去，但藏在里面的爱，永远不会褪色。下次回家，我还要穿着它，陪母亲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她讲那些关于毛衣的故事，就像从前一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