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深处的旧毛衣，藏着我整个冬天的暖

整理衣柜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团柔软的织物。抽出来展开，米白色的羊毛毛衣上，袖口和下摆已经起了细密的球，领口处还留着一块淡淡的咖啡渍 —— 那是去年冬天赶早班地铁时，不小心洒在身上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毛衣表面织出斑驳的光影，我把脸贴上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像晒过太阳的肥皂香，瞬间把思绪拉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我刚上高中，学校在郊区，冬天的风刮得像刀子。母亲总说校门口的奶茶摊不卫生，每天早上都会往我书包里塞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滚烫的红糖姜茶。有天晚自习回家，我随口提了句 “同桌穿了件新毛衣，粉色的，特别好看”，母亲没说话，只是在我写作业时，频频往我房间里望。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夜里，她翻出了自己结婚时织的毛衣，拆了线团，又去镇上的毛线店，挑了最柔软的浅灰色羊毛线。

接下来的半个月，母亲每天都睡得很晚。我半夜起床上厕所，总能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她坐在沙发上，手里的织针飞快地穿梭，偶尔停下来揉一揉眼睛，再继续。有次我忍不住问她：“妈，你怎么不白天织啊？” 她笑着说：“白天要买菜做饭，还要去厂里帮你爸干活，晚上安安静静的，织得快。” 我凑近看，发现她的手指上沾着毛线的绒毛，指关节处还有一道小小的伤口，应该是被织针戳到的。

毛衣织好那天，母亲特意炖了我爱吃的排骨汤。她把毛衣递到我面前时，眼睛里闪着光，像个等着被夸奖的孩子：“你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要是袖子长了，我再改改。” 我穿上身，大小刚刚好，领口是我喜欢的圆领，袖口还绣了一朵小小的梅花 —— 她知道我喜欢梅花。羊毛贴在皮肤上，暖得像裹了一团阳光，我低头看着那朵梅花，突然发现母亲的眼角有了细纹，头发也比以前白了些。那天吃饭时，我故意说 “毛衣有点紧”，其实是想让她多吃点排骨，她却当真了，放下筷子就要拆了重织，直到我笑着承认 “骗你的”，她才嗔怪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后来我上了大学，去了离家很远的城市。母亲又给我织了两件毛衣，一件藏青色，一件深灰色，都是耐脏的颜色。每次放假回家，她都会翻出我的毛衣，洗干净后晒在阳台上，再叠得整整齐齐放进衣柜。有次我发现藏青色的毛衣袖口破了个洞，想扔掉，她却不让：“我补补还能穿，羊毛的衣服暖和，扔了可惜。” 她坐在灯下，用同色的毛线一针一针地补，补好后又用熨斗熨平，看起来跟新的一样。

工作后，我买过很多件毛衣，有商场里几百块的品牌款，也有网上代购的网红款，却再也没有一件像母亲织的那样暖。去年冬天，我把那件米白色的旧毛衣带到了城里。有天加班到很晚，外面下着雪，我冻得瑟瑟发抖，回到出租屋第一件事就是找出这件毛衣穿上。熟悉的肥皂香裹住我，突然就想起了母亲在灯下织毛衣的样子。我给她打视频电话，她正在厨房包饺子，看到我穿着那件毛衣，笑着说：“这件衣服都旧了，怎么还穿啊？我再给你织件新的吧。” 我连忙说 “不用”，其实是怕她累着，她却坚持：“你喜欢圆领，我再给你织件圆领的，这次给你绣两朵梅花。”

前几天整理衣柜，我又看到了那件藏青色的毛衣，袖口的补丁还在，只是颜色比以前浅了些。我把它拿出来，叠好放在枕头边。夜里醒来，摸了摸这件毛衣，突然就很想回家。想起小时候，冬天的早晨，母亲会把我的毛衣放在暖气片上烤热，等我起床时，穿上身就是暖的；想起每次打电话，她总说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却在我回家时，提前买好我爱吃的水果和零食；想起去年过年，我帮她染头发，发现她的白头发比以前多了很多，染膏蹭在我手上，她还笑着说 “没事，能洗掉”。

现在的我，也学会了织毛衣。去年秋天，我买了毛线和织针，想给母亲织一件。可织了没几行，就把毛线团弄得乱七八糟，织针也总是戳到手指。我才明白，母亲当年织毛衣时，看似轻松的背后，藏着多少耐心和爱。后来我还是没织成，改成了给她买了一件羊绒衫，她收到时很高兴，却还是说 “浪费钱，你自己多买点衣服穿”。

窗外的树叶又黄了，冬天很快就要来了。我把那件米白色的旧毛衣洗干净，晒在阳台上。阳光照在毛衣上，绒毛闪闪发光，像撒了一把星星。风一吹，毛衣轻轻晃动，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的样子，听到了织针穿梭的声音，还有她温柔的笑声。

不知道今年冬天，母亲会不会再给我织一件毛衣？会不会又在袖口绣上一朵梅花？或许她不会织了，毕竟她的眼睛不如以前好了，手指也没那么灵活了。但我知道，不管有没有新的毛衣，只要想起她，想起那些藏在毛衣里的时光，我的心里就会暖暖的，像永远裹着一团不会熄灭的阳光。而那件旧毛衣，会一直躺在我的衣柜里，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就像母亲的爱，从来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