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深处的旧毛衣，藏着我整个冬天的暖

整理衣柜时，指尖突然触到一团柔软的织物。不是当下流行的羊绒或针织面料，而是带着些微粗糙质感，却又格外厚实的毛线。我愣了愣，伸手将它从叠得整齐的衬衫缝隙里抽出来 —— 是那件酒红色的旧毛衣，领口和袖口都起了球，衣襟处还留着一块浅浅的咖啡渍，像一枚褪色的勋章，静静躺在掌心。

这件毛衣是母亲织的，算起来该有十五年了。那时我刚上高中，学校在邻市，每周只能回家一次。北方的冬天来得早，十一月就飘起了雪，教室里没有暖气，我总缩着脖子听课，手背冻得发红。母亲看在眼里，某天晚上我写完作业，发现她坐在客厅的台灯下，手里拿着两根银色的织针，面前摊着一捆酒红色的毛线。她的手指在毛线间穿梭，时而停下来揉一揉发酸的肩膀，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地板上，像一幅安静的画。

我凑过去问她，怎么突然想起织毛衣了。母亲笑着把织了一小截的衣片递到我眼前，让我试试松紧。“商场里的毛衣太薄，你穿着不暖和。” 她的指尖带着毛线的温度，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腕，“等织好了，你穿去学校，就不怕冷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能听到客厅里织针碰撞的细微声响，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伴着我慢慢睡着。

后来我才知道，母亲为了织这件毛衣，每天都要等到我睡熟后才开工。她白天要去工厂上班，晚上回来还要给我做饭、洗衣服，只有深夜那几个小时，才能安安静静地坐在台灯下织毛线。有一次我起夜，看到客厅的灯还亮着，偷偷扒着门缝看过去，母亲正低着头，专注地摆弄着织针，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手指有些僵硬，时不时要放在嘴边哈口气，再继续织。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悄悄退回房间，却再也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母亲指尖翻飞的样子。

毛衣织好的时候，刚好赶上冬至。那天母亲把毛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的枕头边。我早上醒来看到，立刻抓起来套在身上。酒红色的毛线很柔软，贴在皮肤上暖暖的，领口是母亲特意织的高领，刚好能护住我的脖子。“试试合不合身？” 母亲站在床边，眼里满是期待。我转了个圈，毛衣的长度到我的腰线，袖子也刚好遮住我的手腕，不大不小，刚刚好。“太合适了！” 我高兴地抱住母亲，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味，混着毛线的清香，让人觉得特别安心。

从那以后，这件酒红色的毛衣就成了我冬天的专属。我穿着它去学校，同学们都说好看，问我是在哪里买的。我总是骄傲地说：“这是我妈妈织的！” 每次说完，都能看到同学们羡慕的眼神。课间的时候，我把手插在毛衣的口袋里 —— 母亲特意在两侧织了口袋，里面还缝了一层薄绒 —— 暖乎乎的，连写字的手都不觉得冷了。有一次下大雪，我不小心摔在雪地里，毛衣的肘部蹭破了一块，毛线勾出了细细的线头。我心疼得快哭了，回到家赶紧拿给母亲看。母亲没有责备我，只是笑着说：“没关系，我给你补补就好。” 她找出同色的毛线，坐在台灯下，一针一线地把破洞补好，还在旁边绣了一朵小小的梅花，遮住了补过的痕迹。后来我穿着这件带梅花的毛衣去学校，同学们都说这朵梅花绣得好看，比原来还精致。

高中三年，这件毛衣陪我走过了三个冬天。每年冬天来临，我都会第一时间把它找出来，洗干净、晒好，然后套在身上。毛衣的颜色慢慢变浅，领口和袖口也开始起球，但我从来不舍得扔。母亲说：“旧了就别穿了，我再给你织一件新的。” 可我总是摇头，“不用，这件最暖和。” 其实我知道，不是这件毛衣有多暖和，而是它里面藏着母亲的心意，穿在身上，就像母亲一直在我身边，给我温暖。

高考结束后，我去了南方上大学。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冷，不需要穿那么厚的毛衣。母亲说：“那这件毛衣就留在家里吧，等你放假回来，要是冷了还能穿。” 我点点头，把毛衣叠好，放进了衣柜的最深处。大学四年，我很少再穿这件毛衣，但每次放假回家，都会把它拿出来看看，摸一摸上面的毛线，闻一闻那熟悉的味道，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指尖的温度。

工作后，我留在了南方的城市，很少有机会再回北方的家。去年冬天，母亲来我这里住了一段时间。有天整理衣柜，她看到了这件被我带来的旧毛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都这么旧了，还留着啊？”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指尖轻轻摸着领口的球。“当然要留着，这是您织的，我最喜欢了。” 我从母亲手里接过毛衣，重新套在身上。毛衣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我比高中时长高了一些，袖子稍微短了一点，领口也有些紧了。母亲看着我，突然笑了：“你现在穿，好像有点小了。” 我也笑了，“小了也没关系，我还是喜欢穿。” 那天晚上，我穿着这件旧毛衣，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像高中时一样，她靠在我的身边，我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里暖暖的。

现在这件毛衣，已经很少再穿了。我把它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衣柜的最深处，和我高中时的日记本、旧照片放在一起。每次整理衣柜，看到它，我都会想起母亲坐在台灯下织毛衣的样子，想起那个冬至的早晨，想起高中三年里每一个穿着它的冬天。这件旧毛衣，早就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了，它是母亲的爱，是我青春里最温暖的记忆，是无论走多远，都能让我想起家的味道的念想。

有时候我会想，等将来我有了孩子，会不会也像母亲一样，为他织一件毛衣？会不会也在深夜里，坐在台灯下，指尖翻飞，把自己的心意一针一线地织进毛线里？我不知道答案，但我知道，这件酒红色的旧毛衣，会一直留在我的衣柜里，留在我的记忆里，就像母亲的爱一样，永远不会褪色，永远温暖。

或许很多年后，当我头发花白，再拿出这件毛衣，依然能感受到当年的温度，依然能想起那个冬天，母亲为我织毛衣的点点滴滴。那时的我，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嘴角带着微笑，眼里满是温柔？而这件旧毛衣，又会带着怎样的故事，继续陪伴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