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里的千年烟火气

说起运河，总觉得它不像江河那样带着点 “野性子”，反倒像位话不多的老人，慢悠悠淌着，把故事都浸在水波里。岸边的人喝着它的水长大，船上的人伴着它的浪入睡，连鱼虾都带着一股子烟火气。

83 岁的姚虎林老爷子只要一开口，全是运河的老味道。他打小在嘉兴运河上捕鱼，十来岁就跟着父辈摇橹，还记得当年北门吊桥往西三百米的河面上，船挤着船，家家户户都靠这水吃饭。最让他揪心的是 1934 年大旱，运河断流后，家里两条渔船陷在烂泥里，一家人拖着船辗转好几里地，直到深夜听见水声漫上来，船身浮起的那一刻，才算松了口气。而抗战胜利那天，他捧着刚捕的虾去换米，发现一斤虾就能换一升米，比战乱时足足好了十倍，那股子欢喜劲儿，现在说起来眼睛还发亮。

运河上的船从来都不只是交通工具，藏着太多巧思和讲究。扬州大运河博物馆里摆着 78 艘船模，每艘都有自己的 “身份”。有种叫 “米包子” 的漕船特别有意思，清末船民为了少缴税，把船舱改成口小肚大的模样，远远看去像个饱满的包子，还得把船身擦得锃亮，才有了 “春看娇娘秋看船” 的说法。还有 “两节头” 船，遇到窄河道或者浅滩，能直接分成两段过，过去再拼起来，这脑子真是转得比水流还灵活。要是赶上富贵人家出行，就得租 “沙飞船”，这船堪比水上豪宅，有厅堂有卧榻，文人墨客在上面喝酒赋诗，仕女们凭栏看景，一路把江南风光都收进眼里。

船民的日子苦，但规矩和念想一点不少。嘉善的沈雨林是渔俗传承人，他说渔家孩子出生就拴着 “吊绷绳”，一头系在船舱，一头拴着娃，既能让孩子在船上爬着玩，又不怕落水，这绳子一拴就是好几年。吃鱼更是有讲究，吃完一面得把骨头挑了再吃另一面，绝对不能翻身，怕触了 “翻船” 的霉头。他们还按捕捞工具分成丝网帮、虾拖帮这些 “渔帮”，同帮的互相照应，连婚嫁都多在帮内，慢慢成了亲上加亲的大家庭。逢年过节赶庙会更是头等大事，八月初六的丁栅水会、四月初四的城隍庙会，再远都要去烧香祈福，盼着河上日子平平安安。

运河不光养人，还藏着舌尖上的惊喜。宿迁的孔祥亚以前是船工，现在开了家 “九舟渔府”，拿手的运河鱼头饺子成了市级非遗。他说小时候在芦苇荡摸鱼，后来生态好了，运河里的鱼虾、岸边的芦蒿蒲白都成了好食材，外地食客特意赶来，就为尝口鲜。而江苏宿迁的洋河酒，当年顺着运河一路北上，成了乾隆皇帝的心头好。这位号称 “平生不饮酒” 的皇帝，喝了洋河酒后提笔写下 “酒味香醇，直佳酒也”，后来每次下江南都要特意停下来抿两口，硬生生把美酒喝成了传说。

如今运河边的景象变了不少。徐州蔺家坝船闸每天有 160 艘船来来往往，吨位从几吨涨到两千多吨，船工们偶尔还会哼起 “哼吆嘿吆” 的号子，只是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弯腰拉纤了。无锡的老厂房改成了美术馆，红砖墙配着新画作，老机器成了摆设，倒成了年轻人打卡的好去处。嘉兴的民间采访队还在找老船民聊天，陈永治医生为了写姚虎林的故事，跑了八趟老家，光稿子就写了八千多字，生怕漏了哪个细节。

这些故事就像运河里的涟漪，一圈圈荡开去。老船民的眼泪和笑容，船帮的规矩和念想，舌尖的鲜香和醇厚，都跟着水波流了千年。你说这运河到底是什么？是船底的青苔，是号子的余韵，还是岸边不变的烟火？或许站在河埠头，听听浪打船板的声音，就什么都懂了。

常见问答

1. 运河上的 “米包子” 船是怎么来的？

这是清末漕运船演变来的。当时收船税按舱口大小算，船民为了少缴税，把船舱改成口小肚大的形状，像个包子，就有了 “米包子” 的名字。这种船通常保养得很光亮，还有 “春看娇娘秋看船” 的说法。

2. 渔家孩子的 “吊绷绳” 有什么用？

这是船民保护孩子的智慧。渔家孩子从小在船上长大，父母用绳子把孩子拴在船舱或甲板上，让孩子能自由活动，又不用担心不小心落水，陪着孩子度过童年时光。

3. 运河船民为什么不能把鱼翻身吃？

这是行船的忌讳。船民认为吃鱼翻身会寓意 “翻船”，不吉利。所以他们吃完鱼的上面一面后，会把鱼骨去掉，再吃下面的鱼肉，从不会直接翻鱼。

4. 乾隆真的很爱喝运河边的酒吗？

确实有记载。乾隆下江南时在江苏宿迁喝了洋河酒后非常喜欢，不仅题了赞语，还把它定为御酒，后来每次经过都会品尝。虽然他说自己 “平生不饮酒”，但对洋河酒却格外偏爱。

5. 现在运河还有货运功能吗？

当然有。比如江苏徐州蔺家坝船闸全年不断航，每天有上百艘船通行，一年通航吨位能达到 6000 万吨，钢材、水泥这些大宗货物还是靠运河运输，只是船只比以前更大更先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