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条河都像大地敞开的怀抱,用蜿蜒的身姿收纳着四季的心事,也承载着沿岸人们数不清的回忆。它没有固定的模样,春日里会裹着融化的雪水欢腾向前,夏日里又会盛满骤雨的清凉静静流淌,秋日里映着岸边金黄的树叶泛起温柔的波光,冬日里或许会凝结出一层薄冰,却依然能听见冰层下缓缓涌动的生命力。这样的河,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占据着不可替代的位置,它不是什么名山大川旁的壮阔江河,只是家乡村口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河,却像一位沉默的老友,见证了我从懵懂孩童到青涩少年的每一段成长。
记得小时候,河岸边总是长满了茂盛的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粉的、紫的、黄的,一朵朵、一簇簇,把河岸装点得像一条彩色的丝带。每到周末的午后,我总会和小伙伴们提着小篮子跑到河边,不是为了采摘野花,而是为了寻找河水里那些小小的生灵。我们会蹲在河边的石板上,眼睛紧紧盯着清澈的水面,看着小鱼苗在水草间穿梭,看着小虾米在石头缝里探头探脑,偶尔还能看到几只小螃蟹横着身子爬过河底的泥沙。有时候运气好,能捞到几只透明的小蝌蚪,我们会把它们放进玻璃瓶里,满心期待着它们长出四条腿、脱掉尾巴的模样,可等到真的看到它们慢慢变成小青蛙时,又会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回河里,好像完成了一场郑重的约定。

河不仅是我们玩耍的乐园,也是村里长辈们生活里离不开的伙伴。清晨天刚蒙蒙亮,就会看到提着木桶的奶奶们沿着河边的小路慢慢走着,她们要去河边的水井打水,那口井的水带着淡淡的甜味,用来做饭、泡茶都格外好喝。奶奶常说,这井水是河水滋养的,所以才这么清甜。等到太阳渐渐升高,河边的石板上就会摆满各家的衣裳,婶婶阿姨们端着木盆,一边搓洗衣服,一边聊着家常,清脆的笑声和哗啦啦的水声混在一起,成了村里最热闹的旋律。有时候我会凑过去,帮妈妈递个肥皂盒,看着肥皂泡在水面上飘着,被阳光照得五颜六色,像一个个小小的梦。
到了夏天,河边更是成了全村最热闹的地方。傍晚时分,大人们会搬着竹椅坐在河边的老槐树下乘凉,手里摇着蒲扇,聊着田里的庄稼长势,聊着谁家的孩子又考了好成绩。我们这些孩子则迫不及待地跑到河边,把脚伸进水里,清凉的河水漫过脚踝,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炎热。有时候会有胆子大的哥哥们跳进河里游泳,他们像鱼儿一样在水里穿梭,引得我们一阵阵欢呼。我虽然不敢下水,却喜欢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看着远处的炊烟慢慢升起,心里满是安稳和幸福。那时候总觉得,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河水会一直这样流淌,长辈们会一直这样陪伴在我们身边。
后来我慢慢长大,要去城里上学,离开家乡的那天,我特意跑到河边看了很久。那天的河水很平静,岸边的野花依然开得热闹,可我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留在了这里。坐在车上回头望,看着那条河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最后消失在视线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在城里的日子里,我常常会想起家乡的那条河,想起河边的欢声笑语,想起奶奶用井水做的饭菜,想起和小伙伴们一起捞蝌蚪的时光。有时候看到城里的人工湖,虽然也很漂亮,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家乡小河的那份亲切和温暖。
去年暑假,我终于回到了家乡。刚下车,我就拉着行李箱直奔河边。远远地看到那条河,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河边的景象变了一些,岸边修了整齐的栏杆,还多了几个供人休息的石凳,可河水依然清澈,岸边的野花依然盛开,老槐树也还静静地站在那里。奶奶听说我回来了,提着木桶去河边打水,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比以前佝偻了一些,脚步也慢了一些,心里一阵发酸。奶奶笑着说:“你看,这河水还是这么清,井水还是这么甜,我每天都来这里打水,就像等你来回家一样。” 听着奶奶的话,我忍不住抱住她,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那天下午,我又像小时候一样,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河水缓缓流淌。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偶尔有小鱼游过,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岸边的野花随风摆动,送来淡淡的清香。不一会儿,几个小朋友跑到河边,像当年的我们一样,蹲在那里看着水里的小鱼,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清脆的笑声让整个河边都充满了活力。看着他们的身影,我忽然明白,这条河不仅承载着我的回忆,也在继续见证着新的故事,它像一位永远不会老去的守护者,用自己的温柔滋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其实每条河都有自己的故事,都藏着无数人的回忆和情感。它或许没有波澜壮阔的景象,没有闻名遐迩的名气,却用最朴素的方式,陪伴着人们走过春夏秋冬,见证着生活里的喜怒哀乐。它像时光的使者,把过去的温暖传递到现在,又把现在的美好送到未来。每当我想起家乡的那条河,心里就会充满力量,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那条河永远都在那里,像一个温暖的港湾,等待着我回家。而那些和河有关的回忆,也会像河里的浪花一样,永远在我心里轻轻涌动,提醒着我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时光,也让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如今,我依然会常常想起那条河,想起河边的一切。我知道,它会一直流淌下去,带着家乡的味道,带着亲人的牵挂,带着那些珍贵的回忆,在时光的长河里,书写着属于它的,也属于我们的,永远不会褪色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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