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水悠悠，载着故事流千年

一条玉带似的长河穿城过镇，把姑苏的温婉、扬州的富庶、杭州的繁华串成一串珍珠。这就是京杭大运河，流淌了一千四百多年，水里泡着历史，波上飘着生活，连浪花溅起的声响都像在讲古。

嘉兴的老船民们最懂运河的脾气。83 岁的姚虎林喝了一辈子运河水，十来岁就跟着家人捕鱼，记忆里运河边的船户能排满三百米河面，家家户户靠水吃水，日子虽清苦却也热闹。他总说运河是有性子的，1934 年夏天断流时，全家要把渔船从河底烂泥里拖去别处过夜，直到听见水声漫来，船身浮起的那一刻，心里的石头才落地。

运河里藏着太多生死悲欢。姚虎林九岁那年，母亲和小妹在船上倒在日本兵的机枪下，后来跟着后妈摇船乞讨，偷运小羊皮时差点丢了性命。这些伤痛被运河水悄悄记下，直到抗战胜利后，才慢慢透出暖意 —— 抗战时十斤虾换不来一升米，胜利后一斤虾就能换一升米，父亲集资开起鱼行，日子终于有了盼头。退休医生陈永治为了记录这段历史，八次上门采访姚虎林，老人说起往事哭了三次，听的人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最后写成八千多字的口述史，每个细节都反复核对，生怕辜负了运河的记忆。

水上人家的规矩比陆地上还多，透着对水的敬畏。嘉善的沈雨林是渔俗非遗传承人，他女儿叫沈刘妹，名字里带的 “刘” 字，就是船上人信仰的刘天王的姓，盼着神灵保佑孩子平安。渔家小孩从出生就系着 “吊绷绳”，一头拴在身上，一头固定在船舱，既能在船上爬来爬去，又不会掉进水里，这根绳子陪着多少孩子长到能掌舵摇桨。

连吃鱼都有讲究：吃完上面的鱼肉得先把骨头剔掉，绝对不能翻身，不然就像渔船翻覆，太不吉利。行船时更有说法，不能对着河道缺口停船，晚上开船前要在船头划几下赶走邪气，船头还得养条活鱼，图个 “天天有余”。姚庄镇的渔民按捕捞方式分成丝网帮、虾拖帮等好几个渔帮，帮里人互相照应，婚嫁也多在本帮内，渐渐成了靠血缘联结的集体。

运河不仅养人，更养出了一座座繁华都市。有种说法叫 “流成的杭州，漂来的北京”，一点不假。隋朝以前杭州只是个一万五千户的小镇，运河贯通后立马成了货物集散地，唐朝时店铺就有三万多家，商船能排二十多里。到宋朝更是厉害，一百二十万人口，四百多种行业，连南宋都选这儿当都城，陆游说这都是沾了运河交通的光。

马可・波罗游历杭州时，直呼这里是 “天城”，说运河支流通到城里每个角落，岸边全是石砌仓库，印度和东方商人的货物都藏在这儿。苏州也靠着运河起飞，枫桥镇成了重要码头，张继一首《枫桥夜泊》让这里名扬天下，北宋时城里十六条河道纵横交错，米行、丝行沿着河岸排开，船只往来像穿梭的梭子。扬州更不用说，运河与长江在这儿交汇，唐代就成了 “天下第一” 的商业都会，波斯、大食的胡商带着珠宝来交易，铜器、丝织品誉满全国，张祜那句 “十里长街市井连” 道尽了当时的热闹。

运河上的故事从来少不了传奇色彩。隋炀帝当年三下江南，沿着运河去扬州看琼花，还带了一船双沟酒，留下 “看景看扬州，喝酒喝双沟” 的说法，可他修运河耗了太多人力物力，落了个骂名。九百年后乾隆六次下江南，五次停在江苏宿迁，在洋河岸边闻到酒香，尝过之后挥笔写 “酒味香醇，直佳酒也”，不仅赐为御酒，还想把酿酒师带回京城。有意思的是，当年隋炀帝喝的双沟酒和乾隆钟爱的洋河酒，现在成了一家企业的 “一树两花”。

如今运河上的乌篷船少了，机动船多了，但老规矩还在悄悄流传。有些渔民家里还挂着旧渔网，说起 “吊绷绳” 眼里会发亮；沿岸的酒坊依旧冒着热气，酒香顺着河道飘远；嘉兴的民间采访队还在找老船民聊天，想把那些浸在水里的故事都捞上来。

站在运河边往下看，水面映着蓝天白云，也映着千年的影子。说不定哪朵浪花里，还藏着姚虎林当年捕到的鱼虾，或是乾隆品过的酒香。这水还在流，故事就不会断，你说对吗？

运河常见问答

1. 京杭大运河一共流经哪些地方？

京杭大运河流经 6 省市、30 余座城市，一路穿越黄河、淮河与长江，最南端到杭州，最北端达北京，是世界上里程最长的古代运河。

2. 水上人家为什么吃鱼不能翻身？

这是船民的传统禁忌，吃鱼翻身被认为会寓意渔船 “翻身” 出事，是为了祈求行船平安，类似的规矩还有船头要养活鱼求 “有余”。

3. 运河是怎么让杭州变得繁华的？

运河贯通后，杭州成了江南货物北上的集散地，四方商贾云集，造船业、丝织业迅速兴起，店铺遍布河岸，南宋选其为都城后更趋鼎盛。

4. 为什么说运河上有 “一树两花” 的酒故事？

隋炀帝偏爱运河边的双沟酒，乾隆钟爱同区域的洋河酒，这两种名酒后来合并为一家企业，被称为 “一树两花”，都是运河滋养出的特产。

5. 现在还有人在运河上以船为家吗？

随着生活方式变化，纯水上人家越来越少，但部分老船民仍保留着与运河相关的生活习惯，民间还有采访队在记录他们的故事和渔俗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