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间的山海缘

闽南半岛的东山湾边，阿海的祖祖辈辈都以捕鱼为生。他自小跟着父亲在船上长大，皮肤被海风和日光镀上深褐色，手掌布满老茧，那是与大海打交道数十年的印记。记忆里，父亲总在清晨摇着木船出发，傍晚归来时，渔舱里的鱼虾总会在夕阳下闪着银光。那时阿海不懂，为何有些日子父亲归来时满脸笑意，渔获能堆得像小山，有些日子却只能空着船舱，眉头紧锁地望着远方的海面。

后来阿海长成少年，第一次独自驾着小渔船出海。那天天刚蒙蒙亮，海面平静得像一块深蓝色的绸缎，他哼着渔歌，撒下渔网，满心期待能有个好收成。可没过多久，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原本温顺的海浪开始变得暴躁，一波接一波地拍打着船身，渔船在浪涛中像一片无助的叶子，摇摇晃晃。阿海慌了神，紧紧抓着船舷，努力想把渔网收回来，却发现渔网像是被海底的什么东西缠住，怎么也拉不动。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了熟悉的马达声，是父亲驾着船赶来。父亲熟练地操控着船只，帮他解开了缠住的渔网，带着他安全返回岸边。回到家后，父亲才告诉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和陆地与海洋的相互作用有着密切关系。陆地升温快，海洋升温慢，两者之间形成的气压差会催生海风，有时候还会引发突如其来的风暴，这便是海陆因素在悄然影响着海边人的生活。

阿海真正读懂海陆因素的力量，是在他二十二岁那年的夏天。那年雨季来得格外早，连续半个月的暴雨让陆地上的河水暴涨，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涌入东山湾，原本湛蓝的海水渐渐变成了土黄色。往常这个时候，正是黄花鱼洄游到湾内产卵的季节，也是渔民们一年中最忙碌、最期盼的时刻。可那一年，阿海和其他渔民驾船在海上漂泊了好几天，都没看到几条黄花鱼的踪影。

一天傍晚，阿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岸边，看到老渔民林伯正坐在码头的礁石上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阿海走过去坐下，递了一根烟给林伯，叹着气说：“林伯，今年这鱼怎么这么难捕啊？往年这时候，渔网一拉上来全是黄花鱼，今年连鱼影子都少见。” 林伯抽了口烟，缓缓说道：“这都是海陆因素闹的啊。你看这连续的暴雨，陆地上的河水带着大量泥沙流进海里，海水的盐度变低了，水温也跟着降了不少。黄花鱼产卵需要适宜的盐度和水温，现在这环境不适合它们，它们自然就不来了。”

阿海听着林伯的话，回想起小时候父亲说过的话，心里渐渐明白了。原来海陆之间的每一点变化，都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影响到海里的生物，进而影响到依靠大海为生的渔民。从那以后，阿海开始更加留意海陆之间的变化。他会观察每天的风向，因为他发现，当风吹向陆地时，海面往往比较平静，适合出海捕鱼；当风从陆地吹向大海时，海面上就容易起浪，出海的风险也会增加。他还会关注河水的流量，要是陆地上降水少，河水流进海里的量就少，海水的盐度相对稳定，鱼虾也会更集中；要是降水多，河水流量大，海里的鱼虾就会分散开来，捕鱼的难度也会随之增加。

有一年秋天，东山湾附近的陆地遭遇了干旱，几个月都没下一场像样的雨。河流水位大幅下降，流进海里的水量少得可怜。阿海发现，那段时间海里的虾特别多。他和渔民们每天出海，都能收获满满。阿海心里纳闷，便去问林伯原因。林伯笑着说：“这还是海陆因素的影响。干旱导致陆地上的河流水量减少，流进海里的淡水少了，海水的盐度就升高了。而虾类喜欢生活在盐度稍高的海水中，所以它们就都聚集到咱们这湾里来了。” 阿海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海陆因素带来的影响并非全是坏的，只要能读懂这些变化，就能更好地利用大海的馈赠。

随着时间的推移，阿海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经验丰富的渔民，他对海陆因素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他知道，海陆因素就像一位无形的指挥官，在无形中操控着大海的变化，也操控着渔民的生活。它既会带来挑战，让渔民们面临捕鱼难的困境；也会带来机遇，让渔民们收获满满的喜悦。

每年春天，当陆地上的气温逐渐升高，海风变得温和起来，阿海就知道，墨鱼快要洄游到湾内了。他会提前准备好专门捕捉墨鱼的渔网，选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出海。果然，每次都能有不错的收获。到了冬天，陆地上寒风凛冽，海水的温度也大幅下降，这时带鱼就会游到较深的海域躲避寒冷。阿海便会调整捕鱼的地点，驾着船驶向更深的大海，依然能捕到鲜美的带鱼。

阿海的儿子小海渐渐长大，也开始跟着阿海出海。阿海像当年父亲教他一样，把自己对海陆因素的理解一点点教给小海。他会指着远处的陆地告诉小海：“你看，当陆地上的庄稼开始变黄，说明天气要转凉了，海里的鱼也会往温暖的地方游，咱们捕鱼的地点也要跟着变。” 他还会让小海观察海水的颜色，“要是海水变浑浊了，可能是陆地上的雨水把泥沙冲下来了，这时候就要去水流更急、海水更清澈的地方捕鱼。”

小海问阿海：“爸，为什么海陆之间的变化会影响这么大啊？” 阿海摸了摸小海的头，笑着说：“因为陆地和大海是相互依存的啊。陆地给大海带来了淡水和泥沙，大海给陆地带来了湿润的气候和丰富的物产。它们之间的每一点变化，都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活。我们只有读懂这些变化，才能更好地和大海相处。”

在东山湾边，像阿海这样依靠大海为生的渔民还有很多。他们或许不知道 “海陆因素” 这个专业术语，但他们在日复一日与大海打交道的过程中，早已摸清了海陆之间变化的规律。他们会根据风向调整出海的时间，根据海水的颜色判断鱼群的位置，根据季节的变化选择不同的捕鱼方式。

潮起潮落，四季轮回。海陆因素依然在悄然影响着东山湾的一切，影响着渔民们的生活。而阿海和其他渔民们，也依然在这片海湾上，用自己的方式，与大海和谐相处，书写着属于他们的山海故事。他们知道，只要读懂海陆之间的奥秘，大海就会一直给予他们馈赠，让他们在这片海湾上世代繁衍，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