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漫过山海时

黄海之滨的风总带着咸湿的暖意，掠过 168.5 公里的黄金海岸，把 “日出初光先照” 的印记烙在每一粒沙、每一朵浪上。这座以光为名的城市，藏着北方海滨最温柔的模样 —— 蓝天是澄澈的底色，碧海铺展成流动的绸缎，金沙滩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海与茶交织的清香。

万平口的沙滩该是日照最亲昵的待客之道。沙粒细得像被月光磨过，赤脚踩上去时，温热的触感会顺着趾缝蔓延到膝盖，每走一步都能听见沙粒簌簌滑落的轻响。远处的海水分层晕染开蓝绿渐变的色泽，近岸是透明的浅碧，往深处渐变成靛蓝，浪花卷着泡沫漫上来，又悄悄退去，把脚印抚平成最初的模样。遮阳伞在沙滩上撑开彩色的穹顶，观光小火车的叮当声混着浪涛节拍，“咖啡与海” 咖啡馆的玻璃窗映着波光，连阳光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小海村的渔港藏着更古老的海洋记忆。南宋淳佑四年便通航的码头边，木质渔船的残骸还留着桐油的香气，与现代铁壳渔船的柴油味在风里交织。村头的老渔民总爱念叨 “栈子小海有大船” 的民谣，手指着远处的养殖大棚，说当年 80 艘沙船桅杆如林的盛况。滩涂上常有踩高跷的渔民，踩着特制木跷推着长网，虾群在网兜里蹦跳的声响，隔着半里地都能听见。蒸煮虾皮的白雾会在清晨漫过街巷，混着柳木船模工坊的木香，成了渔村最鲜活的气息。

渔家的滋味是日照最实在的馈赠。码头归港时的海鲜摊永远热闹，梭子蟹的螯钳还在乱舞，扇贝的壳缝里渗着海水，摊主手起刀落就能处理好海货，扔进沸腾的蒸汽锅。最妙的是那锅海沙子面，细小的贝类熬出金黄的浓汤，手擀面吸饱鲜味，撒把葱花下肚，连眉毛都要鲜得跳起来。辣炒花蛤得用本地的 “嘎啦”，葱姜蒜爆香后焖煮，酱汁渗进贝壳的每道纹路，嗦一口能尝到大海的咸鲜。鲅鱼水饺更是不可错过，薄皮裹着剁得细腻的鱼肉，混着韭菜的清香，咬开时鲜汁会顺着指缝流下来。

茶香与海味的碰撞藏着日照的巧思。岚山茶宴上的茶香鲍鱼最见功夫，炒过的绿茶铺在蒜瓣上，鲍鱼卧在其间慢烤，茶叶的清香渗进肉质的肌理，连蒜蓉都带着茶的回甘。茶香虾仁更妙，本地海虾的鲜甜中和了绿茶的微苦，入口先是虾的弹嫩，后是茶的清冽，恰如山海相拥的景致。街头巷尾的煎饼摊总飘着麦香，摊主将面糊舀在鏊子上，竹蜻蜓一圈圈推开，撒上虾皮、葱花，卷起来咬一口，麦香混着海味，是市井最踏实的幸福。

非遗的韵律在渔村的烟火里流转。正月十六的渔民节是小海村的盛会，清晨的鞭炮声中，渔民抬着龙王神像巡游，龙王袍上的珍珠随着脚步晃动，与阳光连成一串碎金。入夜后焰火腾空，水族舞的表演者披着鱼鳖虾蟹的道具，模仿着海洋生物的姿态跳跃，国家级非遗 “小海渔工号子” 随之响起，高亢的声调穿透夜空，像是在与黄海对话。王传海的船模工坊里，刻刀划过柳木的声响细碎而坚定，每根桅杆都按老辈图纸制作，他说这是渔民不能丢的根。

阳光海岸绿道串起日照的晨昏。从灯塔广场往北延伸的 28 公里绿道，像是条翡翠丝带，把万平口、海滨森林公园等景致都系了起来。晨跑的人踩着露水滴过的路面，脚步声惊起滩涂的水鸟；午后有骑行者迎着海风飞驰，车轮碾过落叶的脆响与浪涛共鸣；傍晚的绿道最是温柔，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归航渔船的剪影贴在天幕上，散步的老人牵着孩子，手指着远处的海鸥说：“那是大海的信使。”

东夷小镇的灯笼会在暮色里亮起。青石板路映着红灯笼的光晕，老店铺的幌子随风摇摆，黑陶工坊的匠人正用手指摩挲陶坯，纹路里藏着龙山文化的印记。吕剧的唱腔会从戏台飘出来，混着煎饼摊的香气，让时光都变得绵长。穿蓝布衫的老人坐在门槛上，手里转着陶球，说这里的每块砖都带着 “毋忘在莒” 的故事，风吹过屋檐的铜铃，像是在应和千年前的回响。

赶海的乐趣藏在退潮后的滩涂。李家台礁石公园的礁石缝里藏着惊喜，小螃蟹举着螯钳躲在石下，海螺粘在岩壁上，用指甲一抠就能收获一枚。孩子们拎着小桶蹲在滩涂，把贝壳排成小火车的模样，父母在一旁帮着捡贝壳，笑声被浪涛卷着送到很远的地方。等到暮色渐浓，赶海人提着沉甸甸的收获归来，礁石上的水痕还在反光，像是大海偷偷留下的签名。

深夜的海鲜大排档是日照的烟火高潮。塑料棚下的餐桌摆到路边，炭火烤鱿鱼的香气能勾着人走半条街。老板挥舞着铁铲翻炒蛤蜊，火光映着食客的笑脸，冰啤酒的泡沫顺着杯壁流下，与地上的月光融在一起。邻桌的渔民正讲着出海的故事，说某次遇上风浪，全靠老辈传下的号子稳住心神。海风从棚顶的缝隙钻进来，带着浪涛的声响，成了最动听的背景音。

日照的温柔从不是刻意的雕琢。是万平口沙滩上不肯散去的阳光，是小海村渔港里飘了千年的桐油香，是海鲜锅里沸腾的鲜气，是渔家号子与茶香交织的韵律。当最后一缕日光掠过山海，浪涛会轻轻拍打着岸，像是在说：这里的每一寸时光，都值得被温柔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