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抬头望见银河横贯夜空时,我还只是个攥着廉价双筒望远镜的少年。那时晚风裹着麦秸秆的香气掠过田埂,银河像被打翻的碎钻洒在墨色绸缎上,每一颗星子都在眨着眼睛,仿佛在诉说宇宙深处的秘密。就是那一眼,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愫在心底扎了根 —— 我想把这些流动的星光定格下来,让转瞬即逝的璀璨成为永恒的纪念。
后来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下第一台二手单反相机时,我抱着它在屋顶坐了整夜。没有专业的赤道仪,没有广角大光圈镜头,甚至连最基础的曝光参数都摸不透,只能凭着一股蛮劲反复尝试。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内存卡里终于存下一张模糊的星轨照片,那些断断续续的光点像被揉碎的萤火虫,虽然简陋,却让我在晨光里红了眼眶。原来追逐星光的路上,连笨拙的开始都藏着滚烫的热爱。
真正意义上的 “追星之旅”,是在大学毕业那年踏上的。为了拍摄英仙座流星雨,我和挚友背着三十多斤的器材,在海拔四千米的高原徒步了六个小时。抵达观测点时,狂风卷着碎石打在帐篷上,温度计显示零下十五摄氏度,指尖冻得连快门线都按不下去。我们把暖宝宝贴满全身,裹着睡袋蜷缩在相机旁,守着漫漫长夜等待流星划过的瞬间。当第一颗流星拖着金色尾焰划破夜空时,挚友突然哽咽着说:“原来这么美的东西,都需要熬过人最难熬的时刻。”
那一夜,我们拍下了二十多张流星照片,每一张背后都藏着冻得发紫的指尖与对抗疲惫的坚持。回程路上翻看照片时,突然发现有一张照片里,流星恰好落在雪山之巅,而镜头角落还捕捉到我们帐篷透出的微弱灯光 —— 那束在浩瀚星空下几乎可以忽略的光,却成了整个画面里最温暖的注脚。原来天文摄影从来不是单纯记录星空的美丽,更是在记录追逐者与宇宙对话时,那些关于勇气与坚守的故事。
印象最深的一次拍摄,是在老家的旧屋顶。那年爷爷病重住院,我带着相机回到阔别多年的小院,想拍下他曾无数次指给我看的 “牛郎星” 与 “织女星”。夜晚的风带着熟悉的栀子花香,屋顶的瓦片凉得刺骨,我调整相机参数时,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抱着我,用蒲扇指着星空说:“每颗星星都是去世的亲人变的,他们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按下快门的瞬间,一颗流星恰好从银河中间划过,镜头里的星光与远处医院的灯火交织在一起,模糊了我的视线。
后来这张照片被我洗出来放在爷爷的病床前,他清醒时总会盯着照片看很久,虚弱地说:“这星星还是和以前一样亮。” 直到爷爷走后,我才在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一个旧铁盒,里面装着我小时候画的星空图,还有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孙儿说要把星星拍下来,等他长大了,我要和他一起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天文摄影于我而言,早已不是一项爱好那么简单。那些定格在镜头里的星光,承载着亲情、回忆与未完成的约定,成为连接人间与宇宙的纽带。
这些年走过无数片星空,从内蒙古的草原到智利的阿塔卡马沙漠,从零下四十度的极寒之地到闷热潮湿的热带雨林,器材换了一批又一批,拍摄技巧也愈发娴熟,但最初那份对星空的悸动从未改变。有时在野外守候数夜却颗粒无收,有时精心拍摄的照片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毁于一旦,可每当抬头看见星空依旧璀璨,所有的失落与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记得在阿塔卡马沙漠拍摄银河时,遇到一位七十多岁的天文摄影师。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调整相机,却在看到屏幕里的银河时,像个孩子一样拍手欢呼。他说自己拍了四十年星空,眼睛越来越花,手也开始发抖,但只要还能举起相机,就想多看看这些星星。“你看,” 他指着照片里的星云说,“这些光在宇宙里走了几十亿年才来到地球,我们能看见,能把它们拍下来,多幸运啊。”
是啊,我们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却能凭借相机捕捉到穿越亿万年的星光。那些在镜头里流转的璀璨,不仅是天体运行的轨迹,更是人类对未知世界的向往,对永恒之美的追寻。每一次按下快门,都是在与遥远的宇宙对话,都是在为短暂的生命留下永恒的印记。
如今我的摄影集里,已经存下了上千张星空照片。每一张照片背后,都有一段难忘的故事,都藏着一段炽热的情感。有时翻看这些照片,仿佛能回到那些在星空下守候的夜晚,能想起那些一起追过星的人,能触摸到那些藏在星光里的温柔与力量。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带着这些照片,回到最初看见银河的那片田埂。那时晚风依旧会掠过麦秸秆,星光依旧会洒满夜空,而我会告诉身边的人,曾经有一个少年,因为一眼星空,便用十年时光,把星光织成了梦里的模样。你看,那些闪烁的星子,是不是还像当年一样,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免责声明:文章内容来自互联网,版权归原作者所有,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真实性请自行鉴别,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如有侵权等情况,请与本站联系删除。
转载请注明出处:星光织就的梦:我与天文摄影的十年之约 https://www.7ca.cn/zsbk/zt/6066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