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馆后厨的烟火气

玻璃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挂在门楣上的铜铃叮当作响。老周抬头扫了眼柜台前的客人，手指在案板上飞快敲了敲，算作回应。客人刚报完 “二两面加煎蛋”，他已经捞起竹笊篱，往沸腾的汤锅里伸去。水面立刻翻起白浪，面条在笊篱里打了个转，顺着他手腕的力道舒展成均匀的弧度。

铁勺在调料碗里磕出清脆的声响，酱油、醋、葱花依次落入碗底，动作快得几乎连成一片虚影。他手腕微沉，半勺滚烫的面汤精准浇进碗中，白雾瞬间腾起，裹着香气往鼻尖钻。客人隔着柜台能看见他胳膊上的肌肉线条，随着翻炒的动作绷紧又放松，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块烫伤的疤痕 —— 那是去年熬辣椒油时溅到的。

煎蛋的滋滋声突然冒了出来。老周把平底锅往火上一送，油星子立刻欢快地跳着。他从瓷盆里捏起个鸡蛋，在锅沿轻轻一磕，蛋壳裂开的瞬间，拇指和食指已经捏住裂缝两端，往外一掰，蛋黄裹着蛋清稳稳落进锅里，连一点碎壳都没带进去。鸡蛋在油里慢慢鼓起边缘，他用铲子轻轻一翻，金黄的蛋皮泛着油光，刚好熟透却不焦糊。

这时柜台又传来新的声音，是熟客张婶的大嗓门：“老周，多加两勺辣油！” 老周没回头，左手伸到调料架上，准确摸到装辣油的瓷罐，右手锅铲还在翻炒着锅里的青菜。罐口倾斜，暗红的辣油顺着罐壁滑进碗里，刚好两勺的量，不多不少。张婶在前面笑：“你这手跟长了眼睛似的！”

锅里的面条差不多熟了，老周手腕一扬，竹笊篱带着面条离开水面，多余的汤水顺着笊篱缝隙滴回锅里。他把面条往碗里一扣，动作干脆利落，面条在汤里散开，刚好铺满碗底。接着把煎蛋放在面条上，青菜摆旁边，最后撒上一把香菜，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做好了。

他端着碗往柜台走，脚步轻快，身上的围裙蹭到灶台边的抹布，也没在意。路过冰柜时，顺手拉开门，拿出一瓶冰镇汽水，往张婶面前一放：“天热，解解暑。” 张婶接过汽水，手指碰到冰凉的瓶身，笑眯了眼：“还是你贴心。” 老周只是摆摆手，转身回了后厨，刚走两步又停下，回头叮嘱：“面要趁热吃，凉了就坨了。”

回到灶台前，他先把用过的竹笊篱放进清水里涮了涮，然后挂在墙上的挂钩上。接着把平底锅从火上移开，用抹布擦了擦锅沿的油星子，再放回灶台上。做完这些，他才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他随手把头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时又有客人进来，是两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的体育课。老周抬头笑了笑，问：“还是两碗清汤面，加个卤蛋？” 学生们点头，其中一个还补充道：“这次要多放青菜！” 老周应了声 “好嘞”，又拿起竹笊篱，往汤锅里伸去。水面再次翻起白浪，熟悉的滋滋声和香气，又在小小的面馆里弥漫开来。

他捞面条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锅沿，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动作，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等把面条盛进碗里，他才悄悄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客人没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只顾着兴奋地聊着天，老周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加了双倍青菜的面条端过去时，多放了一颗卤蛋。

中午的高峰期慢慢过去，客人渐渐少了。老周把灶台收拾干净，又把案板上的调料瓶一一摆整齐，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然后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后厨门口，拿出手机，点开和女儿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敲着，问女儿今天在学校吃了什么，有没有好好听课。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起身去给门口的盆栽浇水。

盆栽是女儿去年送他的，说是能净化空气。他拿着小水壶，一点一点往花盆里浇水，动作轻柔，生怕水流太急冲坏了泥土。阳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水壶里的水快浇完时，手机响了，是女儿发来的语音，他赶紧点开，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着，回复着女儿的消息。

下午三点多，隔壁的王大爷过来串门，手里还拿着刚买的西瓜。老周赶紧起身，把王大爷让进店里，又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碗。他把西瓜放在案板上，拿起水果刀，先把西瓜皮削掉，然后把西瓜切成大小均匀的块，放进碗里。递碗的时候，他特意把最大块的那碗递给王大爷，说：“您牙口不好，吃块大的，不用费劲。”

王大爷接过碗，咬了一口西瓜，笑着说：“你这手艺，不管是做面还是切西瓜，都这么利索。” 老周坐在旁边，也拿起一块西瓜，慢慢吃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些街坊邻里的琐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又惬意。

快到傍晚的时候，老周开始准备晚上的食材。他把早上买的新鲜牛肉拿出来，放在案板上，用刀切成薄片。刀刃在牛肉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片牛肉的厚度都差不多，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切好的牛肉放进盘子里，撒上一点盐和淀粉，用手抓匀，动作轻柔，像是在呵护什么宝贝。

接着他又开始切葱姜蒜，菜刀在案板上快速移动，发出整齐的哒哒声。姜片切得薄如纸，葱段长短一致，蒜末大小均匀。切好的调料分别放进小碗里，摆放在案板上，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很是好看。准备好这些，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该开门营业了，于是又把围裙系好，站在灶台前，等着晚上的客人到来。

夜幕降临，面馆里的灯亮了起来，暖黄的灯光透过玻璃，照在街道上，显得格外温馨。老周站在灶台前，竹笊篱在汤锅里上下翻动，动作依旧利落。客人来了又走，带走了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也带走了面馆里的烟火气。而老周，就像这面馆里的定海神针，一直在这里，用他熟练的动作，为每一个路过的人，送上一份温暖和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