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吟：孤山剑影照江湖

霜风卷过寒山时，沈砚秋的布靴已踏碎第三十九片残雪。他背负的旧剑鞘缠满青绳，绳结处悬着半枚青铜剑穗，穗子上刻着的 “归” 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三年前江南那场雨夜里，师父将这剑鞘交给他，只说若想寻得真正的 “青冥剑”，需往孤山深处走，遇石而停，见竹而歇。那时他尚不知，所谓寻剑，寻的从来不止是三尺青锋，更是藏在剑影里的人心与江湖。

沈砚秋在山径旁的茶寮歇脚时，檐角的铜铃正被风撞得轻响。茶寮老板是个跛脚的老者，煮茶的陶壶上裂着蛛网纹，倒茶时却稳得半滴不洒。“客官是往山上去寻东西的？” 老者递过茶盏，指腹上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像是被利器所伤。沈砚秋指尖触到茶盏的温热，抬头时正撞见老者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那目光落在他背后的剑鞘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只是来赏雪。” 他淡淡应道，却注意到老者腰间悬着的短刀 —— 刀鞘是罕见的黑檀木，刀柄处镶嵌的绿松石，与三年前偷袭师父的黑衣人所用兵器上的装饰一模一样。

茶过三巡，山风渐烈。老者忽然起身，从茶寮内室取出一卷泛黄的绢册，递到沈砚秋面前。“此乃《孤山剑谱》残页，客官若真为寻剑而来，或许用得上。” 绢册上的字迹潦草，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首页画着一柄长剑，剑身上刻着 “青冥” 二字，与沈砚秋剑鞘内侧的印记分毫不差。他正欲细问，茶寮外忽然传来马蹄声，三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骑士皆着玄色劲装，腰间佩刀与老者那柄样式相似。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沈砚秋，沉声道：“柳老丈，交出剑谱残页，饶你不死。”

老者将绢册塞进沈砚秋怀中，低声道：“客官快走，从后院的竹径上山，那里有通往剑冢的密道。” 说罢，他拔出腰间短刀，刀刃出鞘时发出清亮的龙吟。沈砚秋握着怀中温热的绢册，望着老者跛脚却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师父曾说过的话：“江湖之中，最难得的不是绝世武功，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侠义。” 他不再犹豫，转身从茶寮后院的竹径遁去，身后很快传来兵刃相撞的脆响与骑士的怒喝，风里还夹杂着老者的一声长啸，那啸声里没有丝毫惧意，反倒透着几分释然。

竹径两旁的青竹覆着白雪，踩在积雪上的脚步声被风吞没。沈砚秋按着怀中的绢册，加快脚步往山顶方向走，越往上走，空气中的寒气越重，隐约还能闻到一股铁锈般的气息。行至半山腰时，竹径忽然中断，前方出现一面陡峭的石壁，石壁上刻着几行模糊的字迹，经雪水冲刷后更难辨认。他取出绢册，对照着残页上的图谱寻找密道入口，指尖在石壁上摸索时，忽然触到一处凹陷，按下去的瞬间，石壁缓缓向一侧移动，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通道内弥漫着陈年的尘土味，尽头隐约有微光闪烁。

走进通道后，石壁自动合拢，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沈砚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燃后借着火光前行，通道两侧的石壁上刻着一幅幅剑谱图，招式与绢册上的残页相互印证，只是每幅图的末尾都缺了关键的收招动作。他边走边记，走到通道尽头时，火折子恰好燃尽，就在黑暗降临的刹那，前方忽然亮起一片青光，那光芒来自一柄插在石台上的长剑，剑身如秋水般澄澈，剑柄上镶嵌的翡翠在光线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 正是他苦苦寻觅的青冥剑。

石台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几行字：“青冥剑出，江湖易主；心若无垢，剑自无尘。” 沈砚秋伸手握住剑柄，指尖刚触到剑鞘，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转身时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立于通道口，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剑身上沾着未干的血迹。“沈公子，别来无恙？” 女子声音轻柔，面容却带着几分冷艳，沈砚秋认出她是三年前江南雨夜里，与黑衣人一同偷袭师父的女子，只是那时她脸上蒙着面纱，未曾显露真容。

“是你。” 沈砚秋握紧青冥剑，剑身在鞘中微微震颤，似有灵性。女子轻笑一声，缓步走上前，短剑在指尖转了个圈：“当年若不是你师父拼死阻拦，青冥剑早已归我所有。如今你费尽心思寻到这里，不如将剑交出，我可饶你不死。” 沈砚秋望着她眼中的贪婪，忽然想起绢册上的最后一句话：“剑为凶器，心为利刃；若存贪念，必遭剑噬。” 他不再多言，拔剑出鞘，青冥剑遇风而鸣，剑光如练，瞬间照亮了整个石室。

女子见状，挥剑直刺而来，短剑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指沈砚秋心口。他侧身避开，青冥剑顺势横扫，剑身与短剑相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女子招式狠辣，招招致命，沈砚秋却只守不攻，凭借着通道石壁上学到的剑招与青冥剑的灵性，巧妙化解她的攻势。几个回合下来，女子渐渐急躁，短剑攻势越发迅猛，却也露出了更多破绽。沈砚秋抓住机会，青冥剑直刺而出，剑尖停在她咽喉前一寸，剑风扫得她发丝微动。

“为何不杀我？” 女子眼中满是不甘，又带着几分疑惑。沈砚秋收剑入鞘，望着石台上的石碑，轻声道：“师父曾说，剑可伤人，亦可救人。你若能放下贪念，江湖之路还长。” 女子沉默良久，忽然将短剑掷在地上，转身走出通道，背影消失在风雪中。沈砚秋拿起石台上的青冥剑，剑身上的青光渐渐黯淡，恢复成一柄普通长剑的模样，仿佛刚才的异象只是幻觉。

他沿着原路返回，走出密道时，天已微亮，雪不知何时停了，东方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山脚下的茶寮已被烧毁，只剩下断壁残垣，雪地上散落着几柄断裂的短刀，却不见老者的身影。沈砚秋在残垣旁驻足良久，忽然看到雪地里埋着半枚青铜剑穗，与他剑鞘上的那半枚恰好吻合，穗子上刻着的 “隐” 字，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他将两枚剑穗拼在一起，忽然明白师父当年的用意 —— 所谓 “归隐”，从来不是远离江湖，而是在纷争之中守住本心。

沈砚秋背着青冥剑，踏上了下山的路。晨光洒在雪地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远处传来几声鸟鸣，打破了山间的寂静。他不知道前方还会遇到怎样的江湖风波，却知道手中的剑不仅是防身的利器，更是守护侠义的信念。风过林梢时，青冥剑在鞘中轻轻震颤，似在与山间的晨光和鸟鸣应和，谱写出一曲属于江湖与侠义的青锋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