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那盏灯还亮着吗

下班路上拐进便利店，货架上突然撞见熟悉的玻璃罐。琥珀色的糖浆裹着细碎的桂花，标签上印着 “桂花糖” 三个小字，瞬间把思绪拽回千里之外的老巷。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罐身，想起小时候蹲在灶台边，看奶奶把晒得喷香的桂花和白糖一层层码进罐里，玻璃罐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老屋顶上的星星。

那时候总盼着快点长大，觉得巷口的青石板路走不到头，觉得奶奶的故事听不完，觉得夏天傍晚飘着槐花香的风永远不会停。直到后来收拾行李离开家，站在巷口回头望时，才发现那些曾经觉得漫长的时光，早被压缩成了口袋里的一张照片。照片里奶奶站在木门边挥手，鬓角的白发被夕阳染成金色，巷口那盏旧路灯刚亮起，昏黄的光刚好罩住她的衣角。

去年冬天接到奶奶的电话，她说巷口的老槐树被台风刮倒了，街坊邻居一起把树干锯成了几段，有户人家还做了个小板凳放在原来的树底下。我握着手机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突然想起小时候在槐树下跳皮筋的日子。那时候槐花开得满树都是，风一吹就落在头发上、衣领里，我们把落在地上的槐花捡起来，装在铁盒子里，说是能留住春天的味道。

后来在外地尝过很多家桂花糖，有的太甜，有的没了桂花的清香，总也找不到记忆里的味道。奶奶说其实做法都一样，只是少了老灶台的烟火气，少了院子里桂花的新鲜劲儿。去年国庆回家，刚推开木门就闻到熟悉的香味，奶奶正站在灶台边搅拌锅里的糖浆，桂花的香气混着蒸汽飘满整个屋子。她笑着说知道我要回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晒桂花，还特意找邻居借了以前的老砂锅。那天晚上我们坐在院子里，就着一碗桂花糖水聊天，月亮挂在老槐树上，虽然树没了，但月光还是和以前一样亮。

想起小时候总爱跟在奶奶身后，去巷口的小卖部买零食。小卖部的老板是个和蔼的老爷爷，总爱给我们这些小孩塞颗糖。那时候的巷口很热闹，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飘出饭菜香，大人们坐在门口聊天，小孩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直到巷口的路灯亮起，才恋恋不舍地回家。后来听说老爷爷去世了，小卖部也改成了快递驿站，每次路过相似的驿站，总会想起那个塞给我糖的老人，想起巷口曾经的热闹。

去年回家的时候，特意走了一遍老巷。很多老房子都翻新了，墙面刷得雪白，门口也装上了新的防盗门，只有少数几户还保留着原来的木门。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踩得光滑，缝隙里还长着零星的小草，和我小时候记忆里的样子差不多。走到巷口，那盏旧路灯还在，只是换了新的灯泡，亮得有些刺眼。站在路灯下，仿佛还能看到小时候的自己，牵着奶奶的手，蹦蹦跳跳地回家。

有次和朋友聊起故乡，她说现在每次回家都觉得陌生，很多熟悉的东西都没了。我倒觉得还好，虽然老槐树没了，小卖部没了，但奶奶还在，老巷还在，那些刻在记忆里的味道和画面还在。就像奶奶做的桂花糖，不管过多久，不管在哪里，只要闻到那个香味，就会想起故乡的一切。

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了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着小时候捡的槐花，虽然已经干得发黑，但凑近闻，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清香。突然想起奶奶说的话，有些东西就算样子变了，味道还在，记忆还在。就像故乡，就算变了模样，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永远都不会变。

现在每次吃到桂花糖，都会想起巷口的那盏灯，想起奶奶的笑容，想起老巷里的点点滴滴。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巷口的那盏灯还亮着吗？奶奶是不是还会在傍晚的时候，站在门口望一望巷口？其实我知道，不管那盏灯亮不亮，不管奶奶有没有望巷口，故乡永远都在那里，在我的记忆里，在我的思念里，只要我想，就能随时回去。

记得有一年冬天，故乡下了很大的雪。早上醒来，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巷子里的青石板路被雪覆盖，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我和奶奶一起在院子里堆雪人，奶奶的手冻得通红，却还笑着帮我给雪人戴帽子。那天中午，我们吃了热腾腾的饺子，窗外的雪还在下，屋里的炉火很旺，温暖得让人不想离开。现在在外地，也见过很多次雪，却再也没有过那样温暖的感觉，再也没有人和我一起堆雪人，再也没有那样热腾腾的饺子。

有时候会在梦里回到故乡，梦见自己还是个小孩，在巷子里追逐打闹，梦见奶奶站在门口喊我回家吃饭，梦见巷口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笼罩着整个巷子。醒来的时候，总会有些恍惚，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直到看到窗外陌生的景色，才想起自己早已离开故乡。

去年回家的时候，发现巷子里多了几个新面孔，是刚搬来的年轻人。他们坐在门口玩手机，不像以前的邻居那样聊天打闹，巷子里安静了很多。奶奶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忙，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就关着门，不像以前那样热闹了。我听着奶奶的话，心里有些失落，却也明白这是没办法的事，时代在变，故乡也在变，只是那些不变的记忆，永远都值得珍藏。

有次在网上看到有人拍的故乡的视频，视频里的老巷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青石板路，木门，旧路灯，只是多了些新的装饰。看着视频，突然就想家了，想奶奶做的桂花糖，想巷口的那盏灯，想老巷里的一切。于是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她说家里一切都好，让我不用惦记，还说等我下次回家，再给我做桂花糖。

挂了电话，心里暖暖的。其实故乡从来都不是一个地方，而是那些藏在记忆里的人和事，是奶奶的笑容，是桂花糖的香味，是巷口那盏永远亮着的灯。不管走多远，不管过多久，只要想起这些，就会觉得温暖，就会觉得有力量。

现在每次路过便利店，还是会忍不住看看货架上的桂花糖，虽然知道不是记忆里的味道，但还是会买一罐。有时候会打开尝一口，让桂花的香味勾起对故乡的思念，想起巷口的那盏灯，想起奶奶，想起那些美好的时光。我想，这大概就是乡愁吧，淡淡的，却又挥之不去，藏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藏在每一个熟悉的味道里，藏在每一次不经意的想起里。

记得小时候总问奶奶，为什么巷口的路灯总是那么亮。奶奶说，那是为了让晚归的人能找到回家的路。现在我才明白，那盏灯不仅照亮了巷口的路，也照亮了我心里的路，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在外面遇到多少困难，只要想起那盏灯，想起故乡，就会觉得有方向，就会觉得有希望。

有时候会想，等我老了，也要回到故乡，回到那个老巷里。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看看书，偶尔和邻居聊聊天，就像奶奶一样。那时候，我也要做桂花糖，把记忆里的味道传承下去，让我的孩子，让我的孙子，也能尝到故乡的味道，也能记住巷口的那盏灯，记住故乡的一切。

其实乡愁从来都不是一种悲伤的情绪，而是一种温暖的牵挂，是对故乡的思念，是对过去的怀念，是对未来的期盼。它藏在每一个在外漂泊的人的心里，只要想起故乡，就会觉得有依靠，就会觉得有力量。就像巷口的那盏灯，永远亮在心里，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