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里的薄荷香

林晓把最后一个纸箱拖进客厅时，汗水已经把额前的碎发黏成了一缕缕。出租屋在老居民楼的顶层，爬楼梯时膝盖发出轻微的抗议声，不过推开房门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 “哇” 了一声。朝南的窗户挂着洗得发白的蓝格子窗帘，阳光透过纱帘洒在木地板上，在墙角投下斑驳的光影。最让她惊喜的是楼梯拐角处藏着的小阁楼，木制的梯子架在天花板上，伸手就能摸到拉绳。

搬进来的第一个周末，林晓终于有空探索那个神秘的阁楼。她踩着梯子往上爬，木板发出 “吱呀吱呀” 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秘密。阁楼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箱子，还有一把藤编的摇椅，椅背上搭着一条绣着蔷薇花的毛毯。她伸手拂去箱子上的灰尘，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 —— 是一个铁制的饼干盒，盒身上印着褪色的卡通图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林晓抱着饼干盒坐在摇椅上，轻轻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扑面而来，不是清新的薄荷糖味道，而是带着岁月沉淀的、混合着旧纸张气息的清香。盒子里没有饼干，只有一叠泛黄的信纸，用红色的丝带整齐地捆着，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穿着碎花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束薄荷草，笑容灿烂得像夏天的阳光。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丝带，抽出最上面的一封信。信纸边缘有些磨损，字迹是娟秀的钢笔字，墨水有些褪色。信的开头没有署名，只写着 “亲爱的你”。信里讲的是女孩和邻居家男孩的故事，他们一起在院子里种薄荷，一起在夏夜听蝉鸣，男孩会把最甜的西瓜分给她，她会把亲手绣的手帕送给男孩。字里行间满是青涩的欢喜，像刚冒芽的薄荷，带着淡淡的甜。

林晓一口气读了好几封信，越读越入迷。这些信记录着女孩从十六岁到二十岁的时光，有开心的事，比如第一次收到男孩送的生日礼物；有难过的事，比如和男孩因为一点小事吵架；还有羞涩的心事，比如在日记本里偷偷写下男孩的名字。每一封信都像一颗糖果，裹着青春的甜蜜，也藏着成长的酸涩。

读到最后一封信时，林晓的眼眶有些湿润。这封信写于女孩二十岁生日那天，信里说男孩要去外地读书了，他们在火车站告别，男孩抱着她说 “等我回来”，她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慢慢开走，直到再也看不见。信的结尾写着：“我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有未来，但我会一直等着他，就像院子里的薄荷，每年都会开花，每年都会等他回来闻一闻。”

林晓把信放回饼干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突然很好奇，照片里的女孩和男孩最后有没有在一起？院子里的薄荷是不是还在开花？她站起身，走到阁楼的窗户边，推开窗户。外面是老旧的居民楼，屋顶上晒着被子，晾着衣服，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她仿佛能看到很多年前，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和穿着白衬衫的男孩，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手里拿着刚摘的薄荷草，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从那天起，林晓每天都会抽时间去阁楼，读几封信，闻闻薄荷香。有时候她会坐在摇椅上，想象着女孩和男孩的故事，好像自己也参与了他们的青春。她还在阁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花盆，里面种着几株薄荷，叶子翠绿，散发着清新的香气。她猜这一定是女孩留下的，也许是男孩离开后，她一直在这里种薄荷，等着他回来。

有一天，林晓下班回家，看到楼下站着一位老奶奶，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一个藤编的篮子，正抬头看着这栋楼。老奶奶的眼神很温柔，像含着一汪水。林晓走过去，笑着问：“奶奶，您找谁家呀？” 老奶奶转过头，看到林晓，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以前住在这里，回来看看。”

林晓心里一动，连忙问：“奶奶，您以前住顶层吗？阁楼里有一个铁制的饼干盒，还有薄荷草。” 老奶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拉着林晓的手说：“你看到那个饼干盒了？那是我年轻时的东西。” 林晓又惊又喜，原来照片里的女孩就是这位老奶奶！

老奶奶跟着林晓来到阁楼，看到饼干盒和薄荷草，眼眶瞬间红了。她摸着饼干盒，像是在抚摸珍贵的宝贝，轻声说：“这是我和我先生年轻时的回忆。那时候他去外地读书，我就每天写信给他，把想对他说的话都写在信里。后来他回来了，我们就结婚了，在这里住了很多年。”

林晓连忙问：“那院子里的薄荷还在吗？” 老奶奶笑着说：“还在呢，我们搬家后，把薄荷移栽到了新家的院子里，每年都会开花。现在我先生身体不太好，不能经常出门，我今天回来，就是想再看看这里，闻闻这里的味道，就像回到了年轻时一样。”

林晓看着老奶奶温柔的笑容，心里暖暖的。她把饼干盒递给老奶奶，说：“奶奶，这个还给您吧，这是您珍贵的回忆。” 老奶奶摇摇头，把饼干盒推回去，说：“不用了，留给你吧。我年纪大了，这些回忆记在心里就够了。希望你也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美好回忆，就像我当年一样。”

老奶奶走的时候，林晓把阁楼里的薄荷草挖了几株，放在小花盆里送给她。老奶奶接过花盆，笑着说：“谢谢你，孩子。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就来我家，我给你泡薄荷茶，给你讲我和我先生的故事。”

林晓站在门口，看着老奶奶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巷子里，心里满是感动。她回到阁楼，把饼干盒放回原来的位置，又给薄荷草浇了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信纸上，照在薄荷草上，也照在林晓的脸上。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小的阁楼，不仅藏着别人的青春回忆，也会慢慢装满属于她的故事。

从那以后，林晓经常会去看望老奶奶，听她讲年轻时的故事，喝她泡的薄荷茶。薄荷茶的味道很清新，带着淡淡的甜，就像老奶奶和她先生的爱情，虽然平淡，却很温暖。林晓也开始在阁楼里写日记，把自己的开心事、烦心事都写下来，就像当年的女孩一样，把心事藏在文字里，藏在薄荷香里。

有时候，林晓会坐在摇椅上，看着窗外的天空，想象着很多年后，也许会有另一个女孩，像她一样，偶然发现这个阁楼，发现这个饼干盒，发现这些藏在时光里的故事。那时候，薄荷草应该还在开花，薄荷香应该还在弥漫，而那些温暖的回忆，也会像薄荷香一样，永远留在这个小小的阁楼里，留在每一个珍惜它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