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理衣柜时,指尖突然触到一片粗糙却柔软的织物。小心翼翼抽出来,那件藏青色的旧毛衣便落在了阳光下,领口处起了球,袖口也磨出了细细的毛边,可针脚里藏着的温度,却一下子漫过了时光,把我拉回了十几年前的冬天。
那时我刚上初中,学校离家远,每天要骑半小时自行车。北方的冬天来得早,风裹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小刀子在刮。我总抱怨校服里的薄线衣不顶用,晚自习结束后推着自行车往家走,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母亲听着,没说什么,只是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旧铁盒,里面装着她年轻时织毛衣剩下的线团,有藏青的、深灰的,还有几缕快要褪色的浅蓝。
她开始在每晚我写作业时坐在旁边织毛衣。台灯的光落在她鬓角新长的白发上,也落在她翻飞的手指间。我偶尔抬头,会看见她把线绕在食指上,针穿过线圈时发出轻微的 “嗒嗒” 声,像春夜里的细雨落在窗台上。有次我问她,为什么不直接买一件,商店里的毛衣又好看又暖和。她笑着把刚织好的一截袖口贴在我手腕上,说 “买的哪有我织的合身?这线是纯羊毛的,贴身穿不扎,等天再冷点,你套在校服里,保准不冻着。”
我那时总觉得母亲的想法老套,班里同学都穿印着卡通图案的毛衣,只有我穿着这件颜色单调的手工毛衣,心里难免有些别扭。有次上体育课,我不小心把毛衣的袖口勾破了一个小口子,回家后没敢告诉母亲,偷偷找了块布想缝上,结果越缝越糟。母亲晚上帮我收拾书包时发现了,没说我一句,只是拿着毛衣坐在灯下,拆了我缝的线,重新用细针一点点把破口织补好。那天我半夜醒来,还看见客厅的灯亮着,母亲坐在沙发上,借着灯光仔细检查毛衣的每一处针脚,生怕还有没补好的地方。
那件毛衣陪我度过了整个初中时光。每年冬天,母亲都会把它拿出来晒一晒,然后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我的衣柜里。后来我上了高中,个子长高了,毛衣也显得有些小了,母亲便把它改了改,领口放宽了些,袖口也接了一截同色系的线,让我还能再穿一年。直到我考上大学,去了南方城市,那里的冬天没有北方冷,母亲才把这件毛衣洗干净,叠好放进了衣柜深处,说 “留着吧,以后说不定还能穿。”
这几年我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每次整理行李,母亲总会往我包里塞些她织的围巾、手套,却再也没提过那件旧毛衣。我以为它早就被母亲扔掉了,直到这次回家整理衣柜,才又重新见到它。阳光下,藏青色的毛线泛着柔和的光,领口处还能看到母亲当年补过的痕迹,针脚细密,像她对我的爱,从来都没断过。
我把毛衣贴在脸上,能闻到淡淡的樟脑丸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羊毛香气,那是母亲的味道,是家的味道。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我打电话跟母亲说办公室空调不暖和,手总是冻得发僵。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一个快递,里面是一双毛线手套,针脚和当年那件毛衣一模一样。母亲在电话里说 “知道你不爱戴太厚的手套,这是用细毛线织的,不影响你打字,你试试合不合手。”
原来,母亲从来都没有忘记过我怕冷的毛病。她或许不会说什么动听的话,却总能用最朴素的方式,把所有的温暖都给我。就像这件旧毛衣,它没有华丽的图案,没有昂贵的价格,却承载了母亲无数个夜晚的心血,藏着她对我最深沉的牵挂。
现在的我,再也不会觉得这件旧毛衣老套了。它就像一个时光宝盒,每次看到它,就能想起母亲坐在灯下织毛衣的身影,想起她把毛衣贴在我手腕上的温度,想起那些被温暖包裹的冬天。我把毛衣重新叠好,放回衣柜深处,旁边放着母亲后来织的手套和围巾。或许以后我不会再穿它,但我会一直留着它,因为我知道,这件旧毛衣里藏着的,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暖。
有时候会想,等我以后有了孩子,会不会也像母亲一样,为他织一件毛衣?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坐在灯下,看着毛线在指尖变成温暖的织物,把所有的爱都织进针脚里。到那时,我或许能更懂母亲当年的心情,懂她为什么宁愿花几个月时间,也要亲手织一件毛衣,而不是去商店里买一件现成的。因为有些爱,只有亲手做的,才够暖,才够真。
窗外的风又起了,把窗帘吹得轻轻晃动。我摸了摸衣柜里的旧毛衣,心里暖暖的。原来,有些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褪色,就像母亲的爱,就像这件旧毛衣,无论过多少年,只要想起,就能感受到那份跨越时光的温暖。不知道下次回家,母亲会不会再拿出她的毛线筐,笑着问我 “要不要再给你织件新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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