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出细碎的声响,拐过第三个挂着褪色蓝布幌子的巷口,就能看见那间嵌在老院墙里的书店。木质招牌上 “文轩书坊” 四个字被岁月磨得发亮,边缘处还留着几处浅褐色的木纹,像是时光不小心刻下的指纹。店门是两扇对开的玻璃门,玻璃上贴着泛黄的旧书海报,海报里穿中山装的先生正捧着书微笑,海报边角微微卷起,露出下面更旧的、印着钢笔广告的衬纸。门前的台阶上摆着两盆仙人掌,墨绿色的茎片上顶着嫩黄色的花骨朵,旁边还放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信箱,信箱上用红漆写着 “代订期刊”,字迹有些模糊,却透着一股执拗的认真。
推开门时会听见 “叮铃” 一声脆响,那是门框上挂着的铜铃在打招呼。店内的光线比巷外稍暗些,阳光透过临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光斑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是被墨香唤醒的精灵。靠墙的书架几乎顶到天花板,深棕色的木板上整齐地码着各类书籍,书脊上的文字有的清晰如新,有的已经褪色到需要凑近才能辨认。书架之间的通道不算宽,两个人并肩走过时需要稍微侧身,通道地面铺着浅灰色的瓷砖,瓷砖缝隙里偶尔会嵌着一两片干枯的银杏叶,大概是从窗外的老树上飘进来的。

靠近收银台的位置摆着一张老式的三屉桌,桌面上铺着深绿色的呢子桌布,桌布边缘有些起球,却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桌子左侧放着一盏黄铜底座的台灯,灯罩是米白色的玻璃材质,灯杆上缠绕着几串细小的干花,大概是店主自己采摘晾晒的。桌角放着一个陶瓷茶杯,杯身上画着浅青色的兰草,杯沿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杯里还剩小半杯温热的绿茶,茶叶在杯底舒展成柔软的形状。收银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的挂钟,黑色的指针在白色的表盘上缓缓移动,发出 “滴答、滴答” 的声响,那声音不急促,也不拖沓,恰好和店内翻书的 “沙沙” 声融合在一起,像是一首缓慢流淌的时光乐曲。
店内的顾客大多是安静的,有人站在书架前,指尖轻轻拂过书脊,像是在与每一本书进行无声的对话;有人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旧书,偶尔会端起放在旁边小几上的水杯喝一口,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书页;还有些年轻的学生,背着帆布书包,在教辅书区域仔细挑选,偶尔会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快速记录着什么。店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总是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对襟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处,手里常常拿着一块软布,仔细擦拭着书架上的灰尘,或者帮顾客找书时,会轻声询问需求,声音温和得像是春风拂过书页。
有一次,我在文学类书架前停留了许久,指尖停在一本封面有些磨损的《边城》上。那本书的书页已经泛黄,书脊处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过,翻开第一页时,能看见扉页上用蓝色钢笔写着一行小字:“1998 年秋,于江南书市购得”,字迹娟秀,带着几分岁月的温柔。正当我犹豫是否要买下这本书时,店主走了过来,轻声说:“这本书在店里放了快十年了,之前有位老顾客经常来看它,却一直没买,说等自己退休了再来把它带回家,可惜去年他搬家去了外地,临走前还特意来跟这本书道别呢。” 我听着店主的话,再看向手里的书,忽然觉得这本书不再只是一本普通的旧书,它的书页里藏着别人的等待与牵挂,藏着一段段未曾言说的故事。
书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阅览区,那里放着两张旧沙发,沙发套是浅灰色的灯芯绒材质,坐上去有些松软,却很舒服。沙发中间摆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放着几本最新的文学杂志,杂志旁边还放着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着薄荷糖,罐口贴着一张便签,上面写着 “自取,清凉解乏”,字迹是店主那温和的笔体。有一次,我在阅览区坐了一下午,读一本关于老上海的散文集,阳光从窗外慢慢移动,从最初的长条形光斑,变成后来的圆形光晕,最后渐渐消失在暮色里。期间,店主给我添过一次热水,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让人心里觉得格外温暖。
傍晚时分,巷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老书店的灯光却显得愈发温暖。玻璃门上的铜铃偶尔会响,有顾客离开时,会和店主道别,店主会站在门口,目送顾客走远,直到身影消失在巷口的拐角处,才慢慢走回店里,开始整理当天的书籍。我常常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书店,走出玻璃门时,再回头看一眼那间被灯光照亮的小店,深棕色的书架、温暖的灯光、还有店主忙碌的身影,都像是被定格在一幅温柔的旧画里。
有时候,我会想,这间老书店就像是时光的容器,它装着一本本带着墨香的书籍,装着顾客们的阅读时光,也装着那些未曾被时光冲淡的温柔与热爱。它不像街边的连锁书店那样明亮宽敞,也没有太多新奇的文创产品,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魔力,能让走进这里的人放慢脚步,静下心来,在墨香与时光的交融中,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巷子里的建筑渐渐改变模样,这间老书店依然会在这里,用它的墨香,继续温暖着每一个热爱阅读的人,继续书写着属于它的时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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