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推开那扇贴着褪色海报的木门时,总能听见门轴发出 “吱呀” 一声轻响,像是老伙计在低声问候。这家藏在老街巷深处的旧书店,没有醒目的招牌,只有橱窗里随意摆放的几册泛黄书籍,却成了许多人对抗城市喧嚣的秘密据点。书架沿着墙壁蜿蜒伸展,最高处几乎触到天花板,每层都被不同类别的书籍塞满,文学名著与科普读物相邻,武侠小说和诗集对望,偶尔还能在缝隙里发现夹着老照片或电影票根的旧书,每一件都像是带着前任主人的温度。
店主是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总是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翻读一本线装书,除非有顾客主动询问,否则很少主动搭话。他从不给书籍明码标价,说是 “好书该遇懂它的人”,顾客若看中某本书,只需报出心理价位,多数时候都能愉快成交。有次我拿着一本 1983 年版的《边城》询价,老人抬头看了看我,笑着说 “喜欢沈从文的人,定价不用太计较”,最后只收了我二十块钱,还额外送了一张民国时期的书签。
旧书店的书大多带着岁月的痕迹,有的扉页上有陌生的字迹,记录着当时的心情;有的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花瓣,或是早已泛黄的报纸碎片。这些细碎的物件,像是打开时光的钥匙,让人在翻阅书籍时,忍不住猜测前任主人的故事。有一次,我在一本《霍乱时期的爱情》里发现半张字迹娟秀的信纸,上面写着 “或许爱情就该像这本书里写的那样,跨越漫长岁月,依然炙热”,没有署名,也没有日期,却让我对着那页纸愣了许久,仿佛能感受到写下这句话时,那人心中的期待与柔软。
来旧书店的人形形色色,有背着书包的学生,在教辅书区域仔细挑选;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午休时来这里找一本散文,暂时逃离工作的压力;还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在历史类书籍前驻足,偶尔还会和店主聊起过去的读书时光。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安静,只有指尖划过书页的 “沙沙” 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轻柔对话。有一次,一位母亲带着年幼的孩子来书店,孩子好奇地伸手去碰书架上的书,母亲立刻轻声提醒:“要轻轻的哦,这些书都很珍贵。”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书脊,那模样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笑了。
店主说,这家书店已经开了三十多年,最初是他父亲经营,后来父亲年纪大了,就交给了他。这些年,城市里开了很多装修精致的连锁书店,线上购书也越来越方便,来旧书店的人少了一些,但总还有老顾客会按时来逛逛。“我也没想过要靠这家书店赚多少钱,就是觉得这些旧书不该被遗忘,它们承载着太多人的回忆,能让它们找到新的主人,继续传递知识和温暖,就够了。” 老人说话时,目光落在书架上那本封面有些磨损的《鲁迅全集》上,那是他父亲年轻时收藏的书,也是书店里最老的几本书之一。
有一次,书店里来了一位特殊的顾客,他说自己年轻时曾在这家书店买过一本《平凡的世界》,那本书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光,后来因为搬家不小心弄丢了,这些年一直四处寻找同款版本,却始终没有找到。店主听完,从书架最里面的角落翻出一本同样版本的《平凡的世界》,递给那位顾客。顾客接过书,激动得手都在抖,他翻开扉页,看到上面熟悉的印刷字体,眼眶瞬间红了:“就是这本!就是这本!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能再找到它。” 那天,顾客和店主聊了很久,从过去的读书经历,到这些年的生活变化,仿佛两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旧书店的角落里,还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桌上有一盏老式台灯,旁边堆着几册待整理的旧书。有时候,会有顾客在这里坐下看书,店主会主动递上一杯热水,偶尔还会分享自己对某本书的见解。有一次,我在书桌前看一本汪曾祺的《人间草木》,店主走过来,指着其中一段关于昆明雨季的描写说:“我年轻的时候去过昆明,那里的雨季确实像汪曾祺写的那样,空气里都是草木的清香,特别舒服。” 说着,他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自己年轻时在昆明拍的照片,照片里的他穿着白衬衫,站在一片荷塘边,笑容灿烂。
如今,城市的发展越来越快,很多老街巷都被翻新,熟悉的店铺一家家消失,而这家旧书店却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在角落里生根发芽,默默守护着一份独特的温暖。每次路过这里,我都会忍不住走进去逛逛,哪怕不买书,只是在书架间穿梭,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特有的味道,心里就会觉得格外平静。有时候,我会想,多年以后,当我们回忆起这座城市时,或许会忘记那些高楼大厦,忘记那些繁华的商圈,但一定会记得,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家旧书店,曾陪伴我们度过无数安静而美好的时光。
不知道再过十年、二十年,这家旧书店还会不会存在,会不会有新的人来这里寻找心仪的书籍,会不会有新的故事在这里发生。但至少现在,它依然在那里,门轴会继续发出 “吱呀” 的问候,书架上的旧书会继续等待新的主人,店主也会继续坐在藤椅上,翻读那些带着时光温度的书页。而我们,也依然可以在某个午后,推开那扇木门,走进这个充满墨香的世界,与一本旧书,一段时光,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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