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柜最深处压着一件米白色毛衣，领口和袖口的毛线已经起了球，针脚也不如新衣服那般规整。每次整理衣物时，指尖触到粗糙的毛线，总会想起外婆坐在藤椅上织毛衣的模样。阳光透过老旧的木窗，在她银白的发丝上洒下细碎的光斑，竹制针棒在指间翻飞，毛线团在脚边慢慢滚动，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肥皂香和毛线特有的温暖气息。
小时候总觉得外婆织毛衣的速度很慢，一件衣服要织好几个星期。每当我趴在桌边问 “外婆，什么时候能穿新毛衣呀”，她总会停下手中的活，用布满皱纹的手摸摸我的头，笑着说 “快啦，等织好给我们囡囡穿，保准暖和”。那时的我不懂得，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里，藏着她对我最质朴的疼爱。她会把我喜欢的小兔子图案，一点点织在毛衣的衣角，还会特意把袖口织得宽一些，说 “这样明年还能穿”。
第一次穿这件毛衣是在一个初冬的早晨，天刚蒙蒙亮，外婆就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放在我枕边。我迫不及待地套在身上，柔软的毛线贴在皮肤上，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寒意。那天我穿着新毛衣去幼儿园，小伙伴们都围过来看，我骄傲地告诉他们 “这是我外婆织的”。外婆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我蹦蹦跳跳的背影，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后来我渐渐长大，衣服越来越多，款式也越来越新颖，这件旧毛衣慢慢被我遗忘在衣柜角落。直到去年冬天，整理衣物时才又翻到它。我试着穿在身上，竟然还能合身，只是领口有些松垮，袖口也磨出了毛边。妈妈看到后，感慨地说 “这是你外婆生前给你织的最后一件毛衣，她那时候眼睛已经不太好了，织一会儿就要歇一歇”。听到这话，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原来我一直以为普通的旧毛衣，是外婆在视力模糊的情况下，一针一线为我编织的温暖。
记得外婆走的那天，也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她躺在病床上，拉着我的手说 “囡囡，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天冷了记得多穿衣服”。那时我还小，不明白离别意味着什么，只是看着外婆苍白的脸，不停地哭。现在再摸到这件旧毛衣，仿佛还能感受到外婆手心的温度，听到她温柔的叮嘱。这件毛衣，就像外婆从未离开过我，一直用她的方式守护着我。
去年冬天，我又穿着这件旧毛衣去了外婆曾经住过的老房子。院子里的那棵桂花树还在，只是再也没有人为我摇下满院的桂花；藤椅还放在窗边，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织毛衣的身影。我坐在藤椅上，抱着那件旧毛衣，阳光依旧温暖，却少了一份熟悉的牵挂。邻居阿姨看到我，笑着说 “好久没见你穿这件毛衣了，当年你外婆织这件衣服的时候，天天跟我们说，要给她的宝贝外孙女织一件最暖和的毛衣”。
现在的我，每次冬天整理衣柜，都会把这件旧毛衣拿出来晒一晒。阳光洒在毛线上，会散发出淡淡的、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味道。我知道，这件毛衣承载的不仅仅是外婆的爱，还有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时光。它不像商场里买的衣服那样精致，却有着任何衣服都替代不了的意义。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外婆还在，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又拿起针棒，为我织一件新的毛衣？会不会又摸着我的头，笑着说 “囡囡又长高了”？
今年冬天，我把这件旧毛衣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衣柜最显眼的位置。每次看到它，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暖流。或许在别人眼里，它只是一件破旧的旧毛衣，但在我心里，它是外婆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我无论走多远，都能感受到的温暖牵挂。不知道多年以后，当我也慢慢老去，再看到这件毛衣时，会不会想起更多和外婆有关的故事？会不会还能感受到那份跨越时光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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