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漫过旧窗台

巷口那株老桂树又缀满了细碎的金粒，风掠过枝头时，不是飘落，更像一场温柔的倾泻。细碎的花瓣沾在青石板上，踩上去会有极轻的 “沙沙” 声，像谁藏在时光里的私语。我总爱在傍晚时分搬张竹椅坐在树下，看夕阳把花瓣染成琥珀色，任那缕甜香钻进衣领，漫过袖口，最后停在发梢不肯离去。

去年此时母亲还在树下晒桂花，竹筛子铺在石阶上，金粉似的花瓣在阳光下轻轻颤动。她会捡几片完整的夹进我的书页，说等冬日翻书时，就能闻到秋天的味道。那些夹着桂香的纸页，如今还躺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每次拉开，都像有一阵暖风吹拂过来。

昨夜下了场小雨，今早推开窗，桂香里便多了几分清润。水珠挂在花瓣边缘，像谁不小心遗落的碎钻，风一吹就滚落到泥土里，洇出浅浅的香痕。我提着竹篮去捡落在草丛里的花瓣，指尖触到湿润的花瓣时，忽然想起儿时外婆教我做桂花糖的模样。她总说桂花要选带露的，这样熬出的糖才会有月亮的清甜味，那时我不懂，只觉得灶台上蒸腾的热气里，满是幸福的味道。

后来离开家乡，在陌生的城市里奔波，每当秋风起时，总会下意识地寻找桂香的踪迹。偶尔在公园的角落看到几株桂树，便会驻足良久，仿佛那熟悉的香气能把我带回童年的时光。有一年深秋，加班到深夜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桂香，抬头望去，只见一户人家的院墙上，几枝桂树探出了头，月光洒在花瓣上，温柔得让人心安。那一刻，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温暖而柔软。

前几日整理旧物，翻出了外婆留下的那个青花瓷罐，罐子里还剩少许当年做的桂花糖，颜色已经有些深了，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我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勺，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原来有些味道，早已刻进了生命里，无论走多远，只要一想起，就能唤醒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如今巷口的老桂树依旧年年开花，只是树下再也没有母亲晒桂花的身影，也没有外婆忙碌的背影。我常常会像母亲当年那样，捡些桂花晒在阳台上，看着阳光一点点把花瓣烘干，心里便会多几分踏实。有时邻居家的孩子路过，会好奇地问我在做什么，我便会笑着给他们抓一把干桂花，告诉他们这是秋天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

风又吹来了，桂香漫过旧窗台，落在书桌上的书页间。我轻轻合上书，仿佛能听到时光的脚步声，伴随着桂香，一步步走向远方。不知道明年此时，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在桂香里悄然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