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石板路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转过第三个街角,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二层小楼便撞入眼帘。木质招牌上 “文渊书社” 四个烫金大字已有些斑驳,边角处的红漆微微翘起,却像老人眼角的皱纹,藏着说不尽的故事。推开那扇挂着铜铃的玻璃门时,清脆的叮当声会先于墨香漫过来,将外界的喧嚣轻轻隔在门外。店内的光线总带着几分柔和的昏黄,不是现代灯具刻意营造的氛围,而是头顶那几盏民国样式的吊灯,经过数十年时光沉淀,将光线过滤得温润如玉。
书架是店主老周祖父留下的旧物,深褐色的实木上布满细密的划痕,每一道都可能藏着某个读者的故事 —— 或许是某个学生曾在此演算习题,或许是某对情侣曾并肩靠着书架低声交谈。书架之间的通道仅容两人侧身而过,却不显拥挤,反而让人觉得安心,仿佛被无数本旧书拥在怀中。最里面的书架顶层摆着几排线装书,蓝色封皮上用毛笔写着书名,书页间偶尔会掉落出干枯的花瓣或泛黄的便签,那是前一位读者留下的时光印记。
老周总是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翻书,手边的白瓷杯里永远泡着半杯菊花茶。他很少主动和顾客搭话,却能准确记住每个常客的喜好。若是有人在历史类书架前停留超过十分钟,他会慢悠悠起身,从柜台下抽出一本泛黄的《资治通鉴》,轻声说:“这本注释更全,前几页还有前人的批注。” 若是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教辅书区徘徊,他则会找出几本品相完好的旧习题册,笑着补充:“这些题都是往年的经典题型,比新书实用。”
书店的二楼更为安静,楼梯踩上去会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像是在配合读者的脚步节奏。二楼的书架上多是文学类书籍,从鲁迅的杂文到沈从文的小说,从国外的经典名著到本土作家的散文集,整齐地排列着。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长条木桌,桌上放着几支铅笔和一叠便签纸,供读者记录读后感。常有附近学校的老师带着学生来这里,孩子们围坐在木桌旁,轻声朗读书中的段落,声音与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构成夏日里最动听的旋律。
雨天的书店最有韵味。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 “嗒嗒” 的声响,店内的墨香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这时会有不少行人推门进来避雨,有些人原本只是想躲躲雨,却在书架间穿梭片刻后,捧着一本旧书坐下。老周会给每位避雨的人倒上一杯热水,看着他们从最初的局促不安,到后来沉浸在书中世界的专注模样,眼神里满是温和。有一次,一位老人在避雨时翻到了一本 1950 年出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扉页上还留着他年轻时的签名,老人激动得热泪盈眶,握着老周的手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还能再见到这本书。”
书店里的旧书都有自己的 “身份证”,每本书的扉页上都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记录着书籍的出版年份、前主人的简单信息,以及老周写下的收购日期。有些纸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让人联想到这本书曾经的旅程 —— 它可能曾被一位学生珍藏在书包里,跟着主人走过无数个上学的清晨;也可能曾被一位老人放在床头,陪伴他度过无数个寂静的夜晚。这些旧书不再是冰冷的纸张,而是承载着无数人情感与记忆的载体,在书店里等待着与新的主人相遇。
傍晚时分,夕阳透过玻璃窗斜照进书店,在书架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老周会起身整理书架,将被读者翻乱的书籍一本本放回原位,动作缓慢而认真。偶尔会有读者问他,为什么不把书店装修得现代化一些,这样或许能吸引更多顾客。老周总是笑着摇头:“这些旧书架、旧桌椅,还有这些旧书,都是书店的魂。要是改得太新,就不是文渊书社了。” 他的话很简单,却道出了老书店的真谛 —— 它不仅仅是一个卖书的地方,更是一个储存时光、传递温暖的港湾。
夜幕降临,老周会熄灭大部分灯光,只留下门口那盏暖黄色的壁灯。他锁门前会再巡视一圈书店,看看是否有读者落下的物品,摸摸那些陪伴了他多年的书架。关上门的瞬间,铜铃又会响一次,像是在和这一天告别。巷子里的路灯亮了,老书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像是黑夜里的一颗星辰,等待着第二天与新的读者相遇,继续书写属于它的墨香故事。
如今,城市里的连锁书店越来越多,装修精致,书籍种类齐全,却总少了些老书店独有的温度。老周的文渊书社就像城市里的一块璞玉,未经雕琢,却有着最纯粹的美好。它见证了城市的变迁,承载了一代人的记忆,在时光的流逝中,静静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或许未来某一天,会有更多人走进这家老书店,在书架间穿梭,在墨香中停留,感受那些藏在旧书里的时光故事,而老周依旧会坐在靠窗的藤椅上,戴着老花镜翻书,手边的白瓷杯里,永远泡着半杯菊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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