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婆总在晴天午后搬出那个深褐色的木药箱。箱子边角裹着磨得发亮的铜皮,箱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是她已故丈夫陈医生手书的草药名录,字迹遒劲却因年月久远晕开了墨痕。每次擦拭箱子时,阿婆的指尖总会在 “紫苏”“薄荷” 那几行字上多停留片刻,仿佛还能触到当年丈夫伏案抄录时的温度。
去年深秋的某个午后,巷口裁缝铺的小姑娘朵朵跑进来,举着被针扎出血的手指直哭。阿婆放下手里的针线,从药箱最上层摸出个陶瓷小瓶,倒出些淡黄色的粉末轻轻敷在伤口上。“这是你陈爷爷当年配的止血散,用金银花和蒲黄磨的,比创可贴管用哩。” 朵朵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药箱,好奇里面是不是藏着百宝箱。阿婆笑着打开第二层,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个玻璃罐,有的装着晒干的菊花,有的盛着切成片的陈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罐子上,映得药材颜色格外鲜亮。
这个药箱跟着陈医生走街串巷三十多年。上世纪七十年代,他背着它翻过山头去邻村出诊,在雪地里摔过跤,在暴雨中护着箱子蹚过齐腰的河水。有次邻村张婶难产,陈医生连夜赶路,药箱里的催产草药救了母子俩的命。后来张婶总说,她家小子的命是这箱子给的,每年都会带着自家种的红枣来看望陈医生。阿婆记得,每次有人来感谢,陈医生都会摩挲着药箱的铜角说:“是这些草药灵,我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
陈医生走的那年冬天特别冷,阿婆把药箱仔细擦了三遍,锁在衣柜最里面。直到三年后的春天,邻居家的小男孩发高烧,附近的诊所都关了门,孩子妈妈急得直掉眼泪。阿婆突然想起那个药箱,打开时发现里面的柴胡和甘草还带着淡淡的药香。她按照陈医生生前教的方法,用砂锅煎了药,孩子喝了两剂就退了烧。从那以后,阿婆又开始打理起这个药箱,定期把草药拿出来晾晒,遇到邻里有个头疼脑热,总会从箱子里找出合适的药材帮忙。
上个月社区组织义诊,年轻的医生看到这个老药箱很惊讶,说现在很少有人用这么传统的方式存药了。阿婆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箱子里装的不只是草药,还有陈医生留下的念想,有街坊邻里间的情谊。有天晚上,她梦见陈医生背着药箱从门外走进来,阳光落在他肩上,就像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醒来时阿婆摸了摸眼角,却发现自己在笑。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打开灯看着那个静静立着的药箱,铜皮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现在巷子里的孩子们都知道,林阿婆的药箱里藏着神奇的 “宝贝”。有时候他们会趴在窗台上,看阿婆小心翼翼地整理药材,听她讲陈医生当年的故事。朵朵学会了辨认薄荷和紫苏,每次路过阿婆家门口,都会摘几片新鲜的叶子送过去。阿婆说,等再过些日子,她要把陈医生留下的药方整理出来,抄写给社区的诊所,或许这些老方子还能帮到更多人。
那天傍晚,阿婆又把药箱搬到院子里。夕阳把箱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一边翻晒着新采的金银花,一边哼起年轻时陈医生常唱的老歌。风吹过院子里的桂花树,落下细碎的花瓣,有几片恰好落在药箱上。阿婆抬手拂去花瓣时,忽然想起陈医生曾说过,草药要带着心意去采,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不知道多年以后,这个老药箱会不会被继续传下去,又会在谁的生命里留下新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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