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衣柜最底层压着一件米白色毛衣,领口处起了细密的球,袖口磨出了浅灰色毛边,像被岁月啃咬过的痕迹。每次整理衣物时指尖触到它,总会突然停下动作,仿佛摸到了十几年前那个飘着雪的冬夜 —— 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台灯暖黄的光落在她微垂的眼睫上,织针在毛线间穿梭的沙沙声,是那年冬天最温柔的背景音。
那时候我总嫌这件毛衣不够时髦,领口的麻花辫花纹太老气,袖口的松紧带也不如同学的运动服利落。母亲却总说米白色耐脏,手工织的毛衣暖和,边说边把我冰凉的手塞进毛衣口袋里,那里还留着她指尖的温度。我穿着它跑过上学的石板路,在雪地里和同学打雪仗,回家时毛衣下摆沾着泥点和雪水,母亲从不责备,只是用温水泡着慢慢搓洗,晾在阳台时,毛线纤维会随着风轻轻晃,像她温柔的目光。
后来我去外地读大学,行李箱里被母亲塞进了三件新织的毛衣,颜色换成了流行的浅蓝和浅灰,花纹也改成了简单的平针。她送我到火车站时,反复叮嘱我冷了就穿上,别舍不得洗。火车开动的瞬间,我看见她站在月台上挥手,围巾被风吹得贴在脸上,眼眶突然就热了。那几年冬天,每当晚自习后走在空旷的校园里,裹着母亲织的毛衣,总能想起她坐在灯下织毛衣的样子,指尖好像还能触到毛线在掌心绕圈的触感,心里的孤单就少了大半。
去年整理旧物时,我把这件米白色毛衣翻了出来,试着套在身上,竟然还能穿。只是领口松了,垂在锁骨处,袖口也短了一截,露出手腕上的疤痕 —— 那是小时候帮母亲绕毛线时,被织针不小心扎到留下的。我对着镜子转了转,突然发现毛衣内侧的衣襟处,有一行细细的针脚,是母亲绣的我的名字缩写,藏在不显眼的地方,这么多年我竟从没发现。指尖抚过那行针脚,突然想起她织毛衣时总戴着的那副老花镜,镜腿用胶布缠了又缠,却总说还能戴。
前几天给母亲打电话,她说整理衣柜时发现了好几团没织完的毛线,问我要不要再给我织件新的。我连忙说不用,家里的毛衣已经够多了,其实是怕她累着 —— 她的眼睛不如从前了,织不了一会儿就要歇一歇,手指关节也会疼。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笑着说 “好啊,那我就把毛线收起来” 的声音,我的鼻子却突然酸了。原来长大后的我们,总是在拒绝父母的付出,却忘了那些付出里藏着他们最朴素的爱,就像这件旧毛衣,针脚里绕着的全是时光的温柔。
现在这件毛衣依然压在衣柜最底层,我没舍得扔,也没舍得再穿。有时候阳光好的午后,会把它拿出来晾一晾,毛线晒过太阳后,会散发出淡淡的樟脑丸和阳光混合的味道,像极了小时候家里的味道。风从阳台吹进来,毛衣轻轻晃着,领口的麻花辫花纹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些被我嫌弃过的老气花纹,如今看来却满是温暖。或许旧物的意义,从来都不在于它有多好看、多实用,而在于它承载着的那些时光,那些藏在针脚里、藏在气味里、藏在回忆里的爱,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涌上心头,让我们想起那些被时光温柔以待的日子。
不知道多年后,当我再翻出这件毛衣时,会不会又有新的发现?会不会想起更多和母亲有关的小事?或许那时候,我也会像母亲一样,把对孩子的爱,藏在某件亲手做的东西里,让时光在针脚间慢慢流淌,把温暖一代一代传下去。而这件旧毛衣,会继续躺在衣柜里,陪着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冬天,见证更多关于爱与时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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