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次路过巷尾,总忍不住往那家旧书店多瞥两眼。木质招牌上 “拾光书屋” 四个字被雨水浸得有些发黑,边角还翘着几缕脱了色的漆皮,可偏偏就是这份不规整,比街边那些亮闪闪的连锁店更让人想推门进去。推开门时,门上挂着的铜铃会叮当作响,像是在跟老熟人打招呼,里头的味道也很特别,不是新书油墨的刺鼻味,是纸张慢慢发酵出的淡香,混着点旧木头的温润,一进门就把外头的喧嚣都隔在了门外。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总穿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戴副黑框眼镜,大部分时间都坐在靠窗的藤椅上翻书,除非有人问起某本书,不然很少主动说话。有次我蹲在书架前找一本老版的散文集,翻了半天没找着,他才慢悠悠走过来,从最上层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书递过来,指尖还沾着点书页上的细灰。“姑娘要的是这本吧?上次有个老主顾还说想借,我特意给留着呢。” 说话时他嘴角带着点浅淡的笑,眼镜片后的眼睛亮闪闪的,像藏着好多关于书的故事。
书店里的书摆得没什么章法,却透着股随性的亲切。左边书架上放着些七八十年代的武侠小说,封面上的侠客还印着当时流行的大色块,右边架子上又混着几本儿童绘本,书页里夹着前主人留下的彩色贴纸。最有意思的是角落的一个旧木箱,里面装的全是读者寄存的书,有的扉页上写着 “借给喜欢雨天读书的人”,有的夹着一张手写的便签,说这本书陪自己度过了失恋的日子,希望下一个读它的人能收获温暖。
我第一次在这儿待一下午,是个下雨天。那天本来是要去对面的咖啡店买咖啡,结果雨下得太急,就躲进了这家书店。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封面印着老上海弄堂的小说,刚翻了两页,老板就端来一杯热茶,“雨天凉,喝点暖暖身子。” 茶是普通的茉莉花茶,却比咖啡店的拿铁更让人觉得舒服。窗外的雨噼里啪啦打在青石板路上,屋里的铜铃偶尔响两声,有人进来躲雨,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没人说话,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还有雨点落在屋檐上的声音,那种安静又温暖的感觉,后来我再也没在别的地方找到过。
慢慢跟老板熟了,才知道这家书店他开了二十年。以前这儿是他爷爷的杂货店,后来杂货店没人光顾了,他就把店面改成了书店。一开始只摆了自己收藏的几百本书,后来周围的邻居、学生,都把家里闲置的书拿来寄放,有的干脆送给了他,久而久之,书架就被塞得满满当当。有人问他,现在大家都看电子书了,开旧书店能赚钱吗?他总是笑着摇头,“本来也没指望靠这个赚钱,就是喜欢看着这些书被人翻来翻去的样子,就像看着好多人的故事在这儿延续。” 他说有个老顾客,从小学就来这儿借书,现在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每次来都要跟他聊几句小时候在书店里调皮的事,“你说,要是没有这家书店,这些事儿不就没人记得了吗?”
书店里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是有人实在喜欢某本书,又没带够钱,老板就会让他们先把书拿走,下次来再补钱,有的学生党手头紧,他还会说 “等你工作了再给也不迟”。有次我问他,就不怕有人拿了书不还吗?他说这么多年,只遇到过一次,那是个十几岁的小男孩,拿了本关于航天的书,后来再也没回来过。我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却说,“说不定那孩子是真的喜欢,只是忘了回来,没关系,书能让他对航天感兴趣,也值了。”
上个月去书店,发现角落里多了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几支笔和一叠便签纸。老板说,是最近来的一个高中生提议的,让大家把读 book 时的感受写下来,贴在旁边的墙上。我走过去看,墙上已经贴满了便签,有的写着 “读《小王子》时想起了小时候陪我看星星的奶奶”,有的写着 “这本书里的句子,帮我解开了跟朋友吵架的结”,还有个小朋友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 “我长大也要开一家这样的书店”。老板站在旁边看着,眼里满是笑意,“你看,这些字虽然歪歪扭扭的,可每一句都藏着心意,比那些印得整整齐齐的广告语有意思多了。”
现在我只要有空,就会去那家旧书店待一会儿。有时候不看书,就坐在窗边看着来往的人,看有人急匆匆进来,翻了两本书又匆匆离开,看有人慢悠悠地在书架间穿梭,偶尔停下来跟老板聊两句,看小朋友拉着家长的手,踮着脚够架子上的绘本。每次离开时,铜铃叮当作响,老板总会说 “下次再来啊”,就像在跟老朋友道别。
其实现在的城市里,到处都是装修精致的网红店,到处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新事物,可偏偏就是巷尾这家旧书店,没有华丽的装修,没有热门的畅销书,却像个温暖的小窝,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能静下心来。它就像时光留下的一个小秘密,藏在城市的角落里,等着那些愿意慢下来的人,去发现,去感受,去留下属于自己的小故事。你说,下次去的时候,会不会又遇到什么新的温暖事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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