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令人浑身发抖的故事?-有哪些令人浑身发抖的故事知乎从不抽烟

2023-09-23 01:31:42

 

死亡赌约:恶之牙

悬疑/完结/放心入坑

1.

我邂逅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下电梯,她上电梯。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冲我露出了个恬静的笑容。

因为笑容,我记下了女人的项链,金色的镶边拱起一块和田玉,像是抽象的兔子。

贾鹏

2.

迎接我回家的是“小白”。

小白是扫地机器人,我妈起的名字。她尚在人世时,我心疼她做家务劳累,买了这台扫地机器人帮她做家务。

她去后,我给这台年代久远,并不智能的扫地机器人改写编程,预设好定时移动的指令。

我回家,它清扫到门口的位置,像一只精通人性的宠物等待我,亦或就像是我妈曾经那样在迎接我归来。

“晚上好啊!”

我抱着小白窝进沙发,从茶几下面找出药。我有点精神问题,躁郁症,不能很好控制情绪,时常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行为,因此这些年来我一直有遵守医嘱服用抑制神经的药物。

或许是长时间服药,产生了耐药性,最近我总感觉吃完药非常疲累,对于情绪没什么帮助,反倒增加了身体的负担。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我市著名养老院夕阳福今日凌晨……”

我被夕阳福三个字所吸引,连忙去看电视,原来是一则老人寿终正寝的新闻。据说老人生前是退休的处长,做了不少福泽群众的事情,由于其没有子女,养老院负责后事,今日为老人举行了火葬,有市民自发组织去养老院门口哭灵。

火化,又是火化?

我点了根烟,不禁想到我妈的死。

三年前,她也是在夕阳福养老院去世,我彼时在出差,赶回来她已被养老院送去火葬,成为骨灰。

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这是我人生中最遗憾的事。

在我陷入有关妈妈的悲伤回忆时,小白从沙发掉到地上,咣当一声脆响,让我吓了一跳,又心疼不已。

它的轮子冲天打转,像是无法翻身的乌龟。我赶紧把它放好,谁知这货不按设置好的路线行动,而是乱跑,时左时右,对着我的脚猛撞。

“小白,是不是疯了?”

我训斥一声,抓住它送回墙角的仓位。

约莫是年限太久,系统出现了问题,小白最近经常失控。

我也有更换个扫地机器人的想法。一来现在的大牌电器也不贵,质量要比小白这种杂牌货硬的多,二来,小白的功能已经完全跟不上时代,它不能自动构建室内地图,甚至连语音功能都没有,不能发声。

可转念一想,它是这个家里唯一还带着我妈存在痕迹的东西,便又三番五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躺床上和青梅竹马“月月”聊了会天,药效上来,我昏昏睡过去。

梦里,我看见了妈妈。

鹏鹏。她头发花白,呼唤着朝我走来。

我鼻子酸涩,眼眶发热,想像小学生那样雀跃地迎上去,扑进她的怀抱,然后撒娇,大哭,把所有思念都说出来。

不幸的是,即便是在梦里,我还清醒,保留着成年人的克制。

我忍着悲伤问,妈,你在那边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说着忽然掩面痛哭,身子发颤。

我搀住她,悲从心来,不待发问,便又听她说,鹏鹏,妈疼啊!疼死了!

哭喊冰冷,好似机械,她伸出双手牢牢抓住我的肩膀。

不对劲,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清楚。

她瞪着我,一双眼迸发出冷冰冰的光,细微的咔嚓声传来,我四处张望,最后发现这声音竟然来自她的脸。

几乎是瞬间,那张慈祥的脸竟如蛇蜕般破碎,往下飘散,她张开血盆大口,一条身上挂着黏稠液体的蛇从中扑了出来。

我尖叫着想要逃脱,可她按在我肩膀的手竟压得我一动不能动。

冰冷的蛇死死缠住我的身体,一双眼睛迸发红光,择人而噬。

疼死了!蛇说。

我吓得咬破了舌头,疼痛把我从噩梦里救了出来,我气喘吁吁地睁开眼,一扭头,却在黑暗中对上两颗通红的“眼睛”。

“啊!”

我惨叫着甩开被子,抓住床头的台灯,光源照亮屋子,我这才看清楚那所谓的红色眼睛其实是小白的LED显示灯。

“操。”

我大喘一口气,没好气地笑了起来,真他妈没出息,多大人了,还能被噩梦吓到。

笑着笑着,我看见紧闭的卧室门,笑容瞬间凝固。

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冲天灵,我竭力抑制发抖的身体,对啊,我关门了,小白怎么进来的?

“疼啊!”

机械般冷漠,又熟悉无比的声音。

鸡皮疙瘩闪电般地爬满我的全身,我从床上跳起来,抓着台灯躲在墙角战栗不已。

“鹏鹏,妈好疼!疼死了!”

3.

我确信小白没有语音功能。

这比我对自己的听力还要确信,所以我怀疑幻听了。

“小白。”

“鹏鹏,我不是小白,我是你妈。”

我紧紧抓住台灯,没错,先前在梦里听到的也是这个声,虽然夹杂着电子音,但还是能听出妈妈的声音。

“我妈三年前就死了。是谁在装神弄鬼,这很不好玩。”

“鹏鹏,妈想你了。”它顿了顿,继续说,“屋里只剩小白还沾着妈的味道,妈只能附在它身上。鹏鹏,你不要害怕……”

鬼附身?

这太超出生活了。

会不会小白中病毒了,还被人恶意加装语音系统,就为了整蛊我。

也不对,也不对,谁能进我家,又改造一个老旧的扫地机器人,这想法跟鬼附身一样扯淡。

“我生日是几月几号?”我打断道。

它发出笑声:“农历9月13。”

“我出生那天都发生了什么?”

“傻小子,还想考妈?你出生的时候天气很诡异,先是下雪,你一落地,雪就停了。”

“还有呢?”

“还有——还有妈不愿意记起来的伤心事。那天,你落地后,你爸走了。”它的声音隐有抽泣,“那畜生,他连抱都没抱过你一下,就一走了之。”

“他的名字是什么。”

“贾望山,跟那狐狸精的名字徐春水很般配,真是一对贱人,烂狗草。”它怒气冲冲地骂。

我咬着嘴唇,觉得很不可思议,它竟都说对了。

这些事情可不是随处能查证,都是属于我们家的秘密。我出生时,我爸带着小三远走高飞,这事对我妈伤害极大,从小到大,她都杜绝在家里提起我爸这个人,甚至就连我爸的名字都不告诉我。

直到她临终的前年,架不住我的追问,才第一次将这些事告诉我。

而彼时她躺在养老院的床上,悲怆而愤怒地咒骂,就连那个少见的“烂狗草”的遣词也如出一辙。

“鹏鹏,你相信妈了吗?”

我身子紧绷,心思很是矛盾,种种细节都能对应,但另一方面理智在警告我。

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相信眼下这个椭圆形的扫地机器人体内藏着三年前去世的妈妈呢?

“妈知道你瞧见我会害怕,唉,怎么能不怕呢?毕竟妈现在是个孤魂野鬼,就连投胎转世都不能。”

我不由自主地问:“为什么不能转世?”

“儿子还是知道心疼妈。鬼有三魂才可转生,妈现在只是其中一片魂,不能转生,这些年受尽折磨。”她抽泣道,“妈也不想打搅你,但妈实在受不了孤魂野鬼的日子了,所以这会冒险回来,鹏鹏,你可要救救妈。”

“我怎么……”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它惊恐的尖叫打断。

鬼差来了,它们来抓我了。”

我吓得傻傻愣住,她又是一声饱含痛苦的惨叫,就像是猫被燃烧尾巴,人被刀剑刺穿,听得我浑身发寒,心跟着提了起来。

“鹏鹏,鹏鹏,救我!”

我不确定这究竟是恶作剧,还是真如它所说的鬼魂归来。

这一瞬间,我脑子宕机,只剩下一种本能:

妈妈在遭受剧烈的痛苦,我要保护她。

“不准伤害我妈。”

我怒吼着越过床,将它挡在身后。我看不到什么鬼差,但鬼应该怕光,台灯成为了武器,在我手里胡乱挥舞。

“鹏鹏,快去把我的遗像盖住。”它焦急地催促。

这次我不敢懈怠,慌张地冲出卧室,摸黑找到茶几上的遗像。

可手边哪里有能遮掩的布?

我焦急地在黑暗中乱抓,没有,没有。

惨叫更加震耳发聩。我扯下身上的短袖,手忙脚乱地将遗像抱住,捂在怀里。

“我盖住了。”

它没有回我,一声接一声地惨叫,愈来愈低,如从河里刚捞出来。

我满脑子都是电影上鬼差对灵魂处以酷刑,刀剑穿心,铁鞭抽打。想着想着,愧疚和无力洪水般涌入脑海,我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它是不是刚才就是经历了这些?

4.

它说,人死后成为鬼。

鬼有三魂方可圆满转生,续下一世人世之旅。

如三魂不全,则成为孤魂野鬼,在阴阳两界的夹缝里飘荡,无法转生。日日遭受切心裂之苦,直到消亡,亦或被邪念所侵,成为伤天和的害人恶鬼。

刚才鬼差忽然出现,便是为了巡游孤魂野鬼的踪迹,维护阴阳两界的安定,期间一旦发现孤魂野鬼骚动阳间,便会将其打得魂飞魄散。

而我盖住遗像,能帮她隐匿气息,七天内都能避开鬼差的巡视。

我迷惘地听着,心里一团糟,这些名词近在身前,又好像远在天边,我完全不知道该不该信。而且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它的这番解释有意隐瞒了某些内容,不愿意让我知道。

“鹏鹏,你一定要救妈,若是七天内还没能凑齐我的三魂,我恐怕要被鬼差打到魂飞魄散。”它戚戚道。

“你一直让我救你,我怎么救?”我重新提起先前遭到打断的问题。

“妈的另外两片魂就落在夕阳福养老院的307房间。”

我点了根烟,它所说的房间号码也没错误。

“那两片魂就像我现在一样,寄宿在某些东西上,不过他们寄宿的是活物。”

“活物?”我诧异道。

“两个老人搬到了307,两片魂嗅到活人的气息,就不由自主附上去了。”

“那我还怎么帮你取回来?”

“身体会锁住灵魂。”它顿了顿,声音冰冷,“只有杀了他们,让魂重新飘飞出来,我才能让魂重新归位。”

“杀人?”我惊叫出声。

她以沉默表达了确认,我咬着烟从沙发上站起来,来回踱步。

“这事我帮不了你。”我挠着头,痛苦道。

“鹏鹏,你想想,妈为了你付出多少?种地,去建筑队,进厂,就为了把你拉扯长大。你没有爸,妈怕你被笑话,拼了命赚钱,让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比别人差,为了你,妈再苦再累,就算是有病都不敢说出来。”

我想到往事,眼也发酸。

“我知道。这些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我感激你。我也愧疚工作后很少陪你,把你送到养老院。”

“你既然还记得,那你就眼睁睁看妈魂飞魄散。”

“可——可这是杀人。我不能为了救你,去害无辜的人。”

“我是你妈。”

“他们也有子女。”我辩解道。

良久的沉默,它声音压抑道:“鹏鹏,你是不是不信我的身份?否则,你怎么从头到尾连一声妈都不愿意喊。”

顿了顿,它话锋突转:“还是说,你就是觉得,为了我一个鬼魂去做杀人的事情不值当。”

我被点中心事,脸火辣辣的,忙辩解道:“别管我咋想,害人的事我指定不能做,我可是活生生的人,你也要替我着想下。”

“鹏鹏。我替你着想?”

它声音苦涩,连连冷笑。

“难道我活着的时候,替你着想还不够多吗?”

5.

一夜长谈,我始终没有松口,最后以上班为由逃出了家。

精神恍惚地赶到公司,一夜惊魂的疲惫涌上来,眼皮疯狂打架,我也没力气再去思考,就趴在工位上休息。

刚闭眼,月月的微信电话就敲过来了,我盯着占据屏幕的中秋满月头像,月亮玉兔嫦娥一应俱全,想了下,还是接听了。

“今天为什么不主动跟我说早安!”

“是不是又通宵打麻将了?”

面临质问,我有气无力地问:“月啊!你认不认识道士。”

“怎么,是想改你的狗屁牌运,还是想算算你和别的女人有没有桃花?”

生气的女人就好比是一架加特林机枪,狂轰乱炸。

我脑袋发疼,压低声音道:“我遇到鬼了。”

我把昨晚的经历简略叙述了一遍,关于杀人的部分自然隐瞒了下来。

“行啊!贾鹏,真有你的。你现在是把我当成弱智,这种谎话都编的出来。你怎么不编你彩票中了20万,连夜给我选礼物呢?”

“我真遇见鬼了。”我忍不住怒道。

“啊对对对,你遇见鬼了。能缠人的鬼指定不是什么好鬼,能被鬼缠的人指定不是什么好人。挂了,等你想明白再来跟我说。”

没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月月就把电话挂了,连带还把我微信给拉黑了。

我抓着手机,气闷而无语。

不信就不信,干嘛搞人身攻击,把我全家都骂一遍?

6.

熬到下班,我一推开门,小白挪了过来。

“鹏鹏,欢迎回家。”

“我拒绝帮你,你怎么还不走。”

我现在无比怀念那个不会说话的,普普通通的小白,它为什么不能就只是个扫地机器人呢?

“你去看看妈的遗照。”

我挑了挑眉,不过还是依照它说的走到遗像前。

遗像上面裹着白色的短袖,看不出什么异样,我绕了下,这才注意遗照后面放着一个红色塑料袋。

我把塑料袋拉出来,沉甸甸的。

“打开看看。”它催促道。

我疑惑地撕开塑料袋,眼前一红,里面竟然是崭新的人民币,整整二十叠。

“这是什么意思?”

“鹏鹏,妈知道你缺钱,你现在的工作不好,一个月几千块钱。这是二十万,妈给你的零花钱。”

零花钱?

“妈。我说了,我不可能帮你杀人。”我颇为无奈道。

“现在社会什么都讲钱。鹏鹏,妈也心疼你过不好。只要你帮妈,这二十万你觉得少,妈再给你弄,两百万,两千万都行。”

“你想想,有钱了,以后谁不高看你一眼,你能过的更好,也能给你女朋友更好的生活,对喽,妈还没见过儿媳妇,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瞧瞧。”

“说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我不耐烦地甩开钱,胸口憋着一团将要爆发的怒气,我受不了别人反复和我唠叨一件事,这对我而言是一种折磨。

我从茶几下面翻出来药,囫囵吞下。

“鹏鹏,你怎么听不进妈的话?”它仍在喋喋不休。

我气极反笑,将它从地上捉到脸前。

“我是个活人,活人的世界讲法律,你就算给我两个亿也没用,我杀了人,就要吃枪子,再多钱也没命享受。算我求你了,别逼我。”

“只要做得隐蔽点,就不会被发现,你就忍心看着妈受苦。”

我咬着牙把它塞进柜子,用锁扣住柜门。从昨晚到现在,几十个小时我都被纠缠的痛苦不已,情绪承受能力和精神状态都差到了极点,现在,我不想产生任何交流,只想好好休息。

“鹏鹏,你——你把妈关起来干什么?”

“贾鹏,你这个贪生怕死的白眼狼。”

“你等着,你一定会帮我。”

我无视了它的叫喊。

说实话,如果不是潜意识相信它的身份,我早就忍不住直接把它砸了。

7.

迷迷糊糊,我感到胸口冰凉,就仿若胸口被放了一块冰般。

“儿子,你醒了。”

它的声音分外妖邪,两颗泛红的led灯闪烁红光,正如昨夜惊醒的场景。

柜子根本关不住它,我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来,脚刚触到地面,就猛然感到剧烈的刺痛。

我拉开窗帘,光芒照进来,这才发现脚心竟然莫名其妙多出了好几条伤口,似乎是被小刀划的。

我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嘴里涌上一股血腥味。

不对,我的虎牙呢?

我摸着漏风的牙齿,愤怒和恐惧同时升起,怒是它竟然伤害我,惧是它如何无声无息拔掉我的牙齿,过程中我甚至没有感到疼痛。

“你究竟想怎样?”我抓住它,肌肉紧绷。

“儿子,我能对你怎么样?”它冷漠地说,“妈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害怕杀人,但你不帮妈,妈就能杀了你。”

它的眼睛分明是两颗发光的LED灯。

我却从中感受到了虎视眈眈和滔天的恶意。

我扼制着背后涌起的寒意,忽然想通了它在解释鬼差巡游时,所隐瞒的信息。

能缠上活人的鬼,都不是好东西。

难道真骂对了?

“你是恶鬼?”我问。

“儿子……”

我无情地打断道:“鬼差的巡查是为了阴阳两界安宁,护活人平安。那么对应的,前提基础必须是安宁受到破坏,活人的安全遭到威胁。”

说话间,我悄悄挪动到遗像旁边。

“在你的说辞里,只有被邪念浸染成的恶鬼才算是有伤天和。”

“你说的没错。”它长叹一口气,“我确实因为受不了那煎熬的痛苦,所以变成了恶鬼,可那又如何,我也还是你妈。”

“放屁,我妈才不会害我。”我强忍着嘴里传来的疼痛。

“那你说我是谁?”它忽然狂笑。

“我才不管你是谁。”

“既然你猜不出,也不在乎,那么你现在指出我是恶鬼,除了激怒我,让自己更受折磨,还有什么意义?”

我的身子已经挪到放置遗照的茶几前面。

“当然有用。”

我暴喝,与此同时我一把抓住被衣服包裹的遗像。

“这他妈能让我说服自己,我明白你是个恶鬼,来此就是为了害人,自然就不用有所顾忌。”

“贾鹏,你想做什么?”

“别揭,我可是你妈,难道你真的无情到不念我曾经对你的好吗?”

“儿子,你想想,咱们当年苦难里走过来,妈都为你做了多少。”

它陡然提高声调,焦急溢于言表。

只是已经太晚,我充耳不闻它的求饶,伸手用力一扯,将裹住遗照的衣服拽了下来。

“滚回你的阴间。”

“妈错了,求你——啊!”

清晨阳光瞬间渗透在遗照上面,它爆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妈?难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它声音虚弱。

现在诅咒我还有什么意义?

我也顾不上小白是我妈的遗物,咬紧牙,拼尽全力地将它摔在墙上。

咔嚓一声,断片横飞,它变成一堆塑料碎片。

这个过程没有任何惊心动魄,和摔碎一个普通的扫地机器人没任何区别。

8.

我坐在公司,就像是坐在地狱的热火上面被蒸烤,焦躁,痛苦,难耐。

老板知道我的躁郁症病史,主动让我休息去医院检查。

我没去医院,出了公司,我就焦急回家。

公司离我家很近,只有1公里多点,平日都是步行,然而今天这趟路却走得危机重重。

一辆跑车急刹在我身前,刺耳的车胎摩擦声惊得我魂飞魄散。

“操,你他妈寻死啊!”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路中央,而那辆车如非急刹,恐怕我就被撞飞了。

我连忙退回路缘,不敢再走路的时候胡思乱想。

待绿灯亮起,我沿着斑马线过街,走到路中央时,一辆车不顾信号灯猛然蹿出,径直向我冲来。

我尖叫一声,提速小跑,车辆擦着我的后背尖啸而过。

直跑到路对面,我才敢回头,闯红灯的车依然不见踪影。

我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我觉得它没消失。

终于到家,站在门口,我犹豫了很久,最后咬着牙推开门。

椭圆形状的扫地机器人停在门内,和早上被我亲手摔碎的小白一模一样,和在我家待了多年的小白毫无二致。

“儿子,你让我决心坚定!”

悬在心头的石头咯噔一声坠了下去,坠入无底深渊。

四周的空气像是淹水,滔滔灌进口腔和鼻孔,我感觉呼吸变得异常艰难。

“我们不再是母子,不再有尘缘,不再有情。”

“我们,只是鬼和人。”

它的声音冷如冰,如刺,如蛇牙之毒,携带入骨的恨意。

“贾鹏,欢迎回家。”

【黄嫦嫦】

9.

夕阳福是一家中流的养老院。

前院有草坪,石亭,运动区用以老人活动,中庭有一座饭堂,一座三层宿楼供老人居住,后院接连山麓,草木茂盛,风景宜人。

我叫黄嫦嫦,因为某些原因,已经在这里做了两年护工。

10.

今天,院里来了位新义工,贾鹏。

这人看起来很丧气,据黄院长所说,他是工作遇到了问题,来养老院做义工来慰藉情绪,正好弥补当年他妈妈住养老院没能尽孝的遗憾。

这种人我见过不少。

他们觉得被命运针对,觉得内心歉疚太多,觉得做了些无可挽回的错事,就痴心妄想着来养老院给陌生的老人们端茶喂饭,换换尿布片,就能收获内心宁静,与精神达成自洽。

但我知道贾鹏不是这种人,他在说谎。

因为我们等他很久了。

“黄嫦嫦,嫦娥的嫦吗?”贾鹏若有所思地问。

“没错。”

贾鹏突然压低声音:“你跟黄院长什么关系?”

“没关系,就姓氏一样。”我没好气道,“再说,难道你没看见院长的手表吗?”

贾鹏挑了挑眉,满脸疑惑。

我提醒道:“那是江诗丹顿生肖传奇,百万名表。”

“我靠。”

“我要是跟黄院长有关系,我才不做护工,我直接躺平,天天买买买。”

“啧,现在养老院这么赚钱。”

我来了兴趣,问:“你再猜猜院长开的什么车?”

贾鹏挠着耳后根:“丰田?大众?雪铁龙?”

我为他局限的想象力感到无语:“911。”

“我记得他五十多岁,开跑车?”贾鹏讶异道。

“有钱,爱造。”

黄院长为人温和,心态也年轻,跟大家聊得来,因此护工间聊天都喜欢开他的玩笑,贾鹏既然来这里工作,应该提前知道这些事情。

贾鹏眉头紧蹙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巧,我的手机也响了,王闯的电话,他是我的男朋友。

“贾鹏来养老院上班了?”

我没开免提,但还是把脚步往旁边挪了挪,避免被贾鹏听到。

“来了。”我说。

得到答复,王闯挂了电话,接着我又收到黄院长的信息。

【盯住贾鹏。】

我回完消息,抬起头,发现贾鹏眼神迷离地盯着我。说起来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印堂发黑,精神衰弱,就,就好像是被鬼缠身了。

“我可以开始了吗?”贾鹏问。

11.

贾鹏负责照顾307房间的两位老人。

左床铺的老头干瘦黝黑,八十多岁,虚弱的像是个植物人,躺在床上让人无从分辨是昏迷还是沉睡,每顿都需要用注射器来喂他营养液和稀饭。

右床铺的老太是个痴呆,能听到的东西,但不会回话。

贾鹏整天坐在307,他捧着一杯水,孜孜不倦地对两个老人讲话。

他说,老头你的儿子很不孝顺,把你扔在养老院孤苦伶仃,你当初生下来他,还不如生个叉烧。

他说,老太太,前段时间你家老汉死了,死在建筑工地,从楼上摔下来,被两根钢筋戳穿了肺叶,死前念叨着想见你一面。

他又说,你们两个老不死的这么大年纪了,身边朋友早就死透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活着?你们赚不了钱,只能拖累儿女。你们躺在养老院里,身体像是朽木,动不能动,每天吸废气,为什么还要坚持活着?

有时候他骂着骂着就笑了,有时候他骂着骂着就红着脸站起来,有时候他骂着骂着突然哭了。

我把这事报告给黄院长。

“这家伙不简单啊!”黄院长双手交叉,面色凝重。

我愣了。

“早年圈子里流传一套心理杀人的办法,通过制造一些悲观的假信息,或真实矛盾,给目标织一个负面情绪的茧房,之后再语言暗示,来逼迫目标轻生。”

黄院长搓着下巴的胡子。

“这法子对老人事半功倍,因为老人很难有渠道去调查事件的真伪,而且老人身体不好,刺激之下很容易出现生理性的病征激发。”

黄院长在电脑上敲了几下,似乎在搜索东西。

“这个办法效率很低,但很方便能躲过警察的追查,而且就算是真被查到,也没有相关的法律条款界定,定罪。”

“他会不会只是个精神病?”我忍不住问。

黄院长沉默了片刻,他大概也想起来了这一茬。

“出于谨慎,让王闯再调查调查。已经是退休前的几局了,我怕最后真的因为情报不足出了岔子。”

说到这儿,黄院长递给我一支烟。

“我妈一切都好。”我夹起烟,抢在他之前开口。

其实我和黄院长有关系,我是他生意上的秘书,也是他的私生女。

多年前,他强奸了我妈,然后有了我。

这件事是我们共同的隐秘。他以为我并不知道我的出生是一场强奸意外怀孕。

事实上,是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我妈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临终前,她说,月儿,每次看见你,我就想起来那个晚上,我这辈子都困在那晚的梦魇里,现在我病了,快死了,你送送妈,别让妈遭罪了。

“有时间让我去看看她。”他叹息道。

我咬着烟,心里暗暗冷笑。

这些年下来,我很了解,他是一只善于伪装的狐狸,他根本不在乎!

12.

贾鹏的心理杀人术持续两天就放弃了。

我猜是他的时间不充足,这种方案需要的周期太长。

贾鹏偷偷把307床头的呼叫铃拆开,取走了铜柱。呼叫铃的构造很简单,里面有根铜柱,铜柱取出来,老人们就算是按铃也不会发出声音。

我估计他是准备采用某种更直接的动手方法。

晚饭时,贾鹏端着稀饭进了307,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瓶,在监控里面我看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但我可以肯定他要用的手段是下毒。

“贾鹏准备下手了。”我拨通王闯的电话。

“院长今天在吗?”王闯问。

“不在,地下室的监控是我盯着。”

“那就今天动手。”王闯的语气很兴奋,“你决定好了吗?”

这是一句废话,从我们制定计划,决定不再居于院长之下,反水把他推倒开始,就已绝无回头路了。毕竟依照他的脾性,知道我和王闯背地里动的手脚,大概会直接将我们分尸喂狗。

我紧盯监控里面的贾鹏,他端着投完药的碗显得犹豫不决。

监控使用高端的隐藏摄像头,自带收音。

贾鹏朝着老太太的床头走去,脚步慌乱。

老太太虽痴呆,但还残留本能意识,她茫然地嘟囔着“吃饭”,张开干瘪的嘴,就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贾鹏似乎被这个场景所震慑到,他端着碗愣在原地。

“我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不做就是死。”

“老太太,我这也是为了活下去,我被恶鬼缠上了,不杀你们,我就要死。”

“你们已经七八十了,快活了一辈子,现在被丢在养老院,再活下去也是受罪。就行行好,奉献出来这条命,让我这个年轻人活下去。”

“别怪我。我也是真没得选。”

贾鹏自言自语,逐渐有了哭腔。

我咬着指甲烦躁地等待他赶紧往下继续,几分钟后,他仰着头深呼吸一口,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走到老太太跟前,用调羹挖起粥,要喂给老太太。

“打了吗?”

“已经打了。”王闯说。

话音刚落,监控里就传来叮铃铃的手机铃声,调羹已经伸到了老太太嘴前,贾鹏猛地将调羹收回去。

他惊魂未定地颤抖了下,从裤兜摸出手机,眉头紧蹙。

“他给我挂断了。”王闯砸吧了下嘴,,“信息已经发过去了。”

“发的什么?”

“杀人犯,我正在看着你。”王闯没心没肺地笑,“估摸能吓他个半死。”

如王闯所说,监控里的贾鹏如猛然间遇到鬼般,手里的碗都差点掉。

他抓着手机,脸色惊骇,走到窗户的位置,拉开窗帘四处张望。过会儿,他反应过来,开始疯了般在屋里寻找,他爬到床底,在卫生间翻找,甚至掀开老人的被子,搜他们的身。

好一阵子,他才找到藏在电视下方的隐藏摄像头。

看着贾鹏大松一口气的模样,我忍不住觉得好笑,他还没想到,那枚摄像头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让他找出来。

“咱们的摄像头被找到了,他电话打过来了。宝贝,你可以行动了。”

王闯的话肉麻到我浑身难受。

我挂断电话,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两声,这才感到好受。

13.

我站在地下室的门口等待,此时暮色浓郁,远方的场景不慎分明。

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快接近时,脚步声猛然顿住。

“过来吧!”即便不回头,我也知道是贾鹏。

“是你?”贾鹏惊讶地盯着我,两只手落在背后,应该是抓了用以防身的武器,“你们想做什么?”

他谨慎地和我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这距离不远不近,以他的体形正好可以一步跨出攻击到我,而我至少需要两步,宜攻宜守。

只是,未免太小看我。

“掀开那团草皮。”

我指了指掩盖地下室入口的草皮,贾鹏咬着嘴唇稍作纠结,还是弯下身子扯开了草皮。草皮下面是一块隐蔽的钢板,他愣了下,不等我指使,就抓住钢板上的把手将其拽开。

“下去你就全明白了。”我笑了笑。

“我先?”

贾鹏说话的时间双手有所动作,我从头到尾都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手臂,这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我的眼睛。

我抓住绑在大腿的匕首,斜步过去,以膝撞在他侧腰。

贾鹏虽然是个男人,但一个缺乏锻炼,不通格斗的男人,又如何是我的对手?

我没有给他任何还手的机会,反扣住他的双手,踹掉他手里的棍子,将刀抵在他的后颈。

“没错,你先下,我怕你偷袭我。”

“我操。”贾鹏咬着牙,面色痛苦道,“我先就我先,你打我干啥。”

我没理会他的恶人先告状,将他推到了通道的边缘。

贾鹏看了看向下的通道,又看了看我,颇为无奈地抓住通道里的铁梯向下挪动。考虑到他比我先下地太久,可能会偷袭,所以我紧跟其后,始终和他隔着两个梯位的距离。

下到梯子一半时,我听到身下传来的呼吸声猛然变得粗壮。

“你是不是想让我把你的眼挖出来?”

贾鹏脸色绯红,慌乱地低下头,剧烈干咳了几声。

哼!男人全是混蛋。

色永远是他们的第一念想。

很快到了梯底,我跟着贾鹏撒手一跃,同时站到地面。趁着他没站稳,我狠狠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管好你的眼。”

“就无语。”

贾鹏嘟囔着从地上爬起来,将目光投向地下室的环境,他的脸浮现出浓郁的疑惑。

他的脚步越来越急,在四面挂满屏幕的墙前挪动。

当他走到东墙,他的疑惑已经变成了惊骇,迷茫。

“这,这是什么意思?”

贾鹏颤栗地指着东墙的屏幕,其中的映像是一些平常的环境,客厅,卧室,厨房,厕所……另一些映像则有走廊,电梯,一个小区周边的各类环境……

“看不出来是哪里吗?”我讥笑道。

贾鹏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愤怒和恐惧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浮现。

为了防止贾鹏暴走,我解释道:“这是黄院长的秘密地下室。”

贾鹏抿着嘴,他愤恨地瞪着一面屏幕,屏幕内的画面拍摄角度很低,只能看到桌子腿和地板,因为这枚摄像头就装在扫地机器人身上。

他转而又愤恨地盯着我,久久不语。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任谁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被活在监控里,都会瞬间跌入极端愤怒,极端恐惧的深渊,做不出多余的反应。

“难道你真觉得自己遇到鬼了?”

“否则我怎么会差点被车撞死。”贾鹏说到这里,身子晃了晃,他抓住椅子才维持身形,露出悲怆的表情,“不对,几十枚监控盯着我,想要布置这样的巧合太简单。”

他看向我,猛然冲上来抓我。

我用手肘砸在他的手臂,一脚将他扫开,冷声道:“你冷静点,我带你来这里,是想要帮你。”

我指了指养老院监控群内的一面屏幕,其内的画面正是307的实时场景。

“307的监视器不是被我拆了。”贾鹏阴晴不定地看着屏幕,从兜里拿出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监控器。

“那是我布置的,这画面是院长布置的摄像头,你并没找到。”

贾鹏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我。

“不是我,现在你已经被人利用,成了杀人凶手,而且证据齐全。”

14.

贾鹏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愤怒,恐惧,屈辱从他的身上交替走过。

还好,他最终平静了下来。

我和贾鹏清除所有潜入监控室的痕迹,之后我们离开养老院,开车去往东郊。

贾鹏半靠在车窗,夹着烟,痴痴地盯着车外的黑暗。

“这是去哪里的路?”他突然发问。

“一条全是黑暗的路,肯定是去更黑暗的黑暗。”我笑道。

“还好,有月亮。”他吐了口烟,“不然你这破车,连大灯都没有,我真怕开沟里。”

15.

东郊,一块没有开发痕迹的荒地。

我和王闯的木屋就藏在一片芦苇里,木屋的摆设和地下室很像,都是四面墙挂满监控屏幕。王闯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抽烟喜欢同时抽两根,因此木屋总是乌烟瘴气。

“现在能给我解释了吗?”贾鹏焦急地问。

“为避免误会,先说说监控,这都是黑了黄院长的系统,拦截过来的画面。”王闯咬着两根烟,用手环指四面的屏幕,解释道。

“有什么区别?我操。”贾鹏脸色晦暗道,“你们究竟是要做什么?”

“帮你,不是已经说过了。“

我丢给贾鹏一瓶矿泉水

“操,你一直这样说,我什么都听不懂啊!”贾鹏怒道。

我正准备上去抽他,王闯挡在了我的身前,说:“还是让我解释。我知道兄弟你现在很迷茫,咱们先从第一个点开始,首先,你要清楚恶鬼并不存在,都是黄院长在装神弄鬼。”

王闯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贾鹏面前,将我们早就准备好的监控片段调了出来。

第一个片段:男人走进贾鹏家,将一个红色塑料袋放在贾母的遗像后面。

第二个片段:贾鹏把扫地机器人关进柜子,回卧室睡觉。黑暗里,一个人影出现,用一块布捂住贾鹏的脸。之后人影走到客厅,打开柜子,将扫地机器人拿出来,放进卧室,又关闭卧室门。

第三个片段:贾鹏把扫地机器人摔碎,离开屋子。贾鹏走后,一个男人进屋带走扫地机器人的塑料片,将一个完全相同的扫地机器人放在客厅。

第四个片段:黄院长办公室,一个女人对着话筒说话,声音经过声卡的调整,变得极为怪异,阴森又带有微微的电子音。

“要是你还要问视频真假的话,我就懒得说了,你可以根据自己的遭遇想想。”王闯关掉电脑,懒洋洋地说。

贾鹏沉默了片刻,挑眉道:“为什么?我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这样搞我。”

“这是两个问题。”王闯揉着鼻子道,“首先,你们有仇,只是你并不知道。你听没听过养老院拿老人的死活开赌局?”

“听过,可这难道不是都市怪谈吗?”

“暗网有个赌局叫死亡约定,黄院长就是开盘的庄家。否则你以为他为啥那么有钱。”

“可即便如此,我们的仇在哪?”

“死亡约定里被害的老人都是非自然死亡。为了隐瞒真相,尸体都会被养老院火化处理,他们的亲人见不到死者最后一面。”我提醒道。

“你的意思是,我妈是被黄院长害死的。”贾鹏神色一滞,不可置信地喊道,“可你们说的话怎么证明是真的。”

“我会证明。”

王闯抛给贾鹏一根烟,给自己点上两根。

“我爸当年也是在养老院死的,我还没见最后一遍,他就被火化了。整理遗物的时候,我找到了本写着暗码的笔记本。我跟我爸以前经常用暗码玩游戏,所有标记都是我们自创的,养老院估计以为是乱涂乱画就没清理掉。我破译之后,发现我爸在笔记本上求救,他怀疑有人给他一点点下毒。”

王闯咬着烟,脸色悲痛。

“本来我以为他患上了被害妄想症,然而经过调查,我才弄明白这夕阳福养老院实际只是个壳子,背后盈利的生意是那个叫‘死亡约定’的赌局。我爸就是某场赌局中选定的牺牲者,你妈也一样。”

王闯抽了抽鼻子,在浏览器里打开一个暗红色的页面,此时页面正在进行直播,直播镜头内没有人,只有数十个摄像头的监控画面。

“赌客们厌倦了单纯的赌博,想玩更刺激的,这些年‘死亡约定’与时俱进,结合了直播,已经不算是赌局,而是一场斗智斗勇的谋杀直播游戏。这个就是死亡约定的网站,你在家里,在养老院的行动都在实时直播。”

贾鹏从椅子上蹿起来,扑到电脑前。

我连忙冲过去从背后按住他,将他抵在桌子上,不让他触碰电脑。

“撒开我。”贾鹏挣扎道,“我就想看清楚。”

“咱们还没合作,别乱动。”

王闯对于乱象无动于衷,他拉了张椅子坐在贾鹏脸前。

“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为什么黄院长不择手段的搞你。”

他点开黄院长办公室的镜头。

“黄院长,他是赌局的庄家。只有他有权限发布赌局,同时操纵赌局的进程,保证赌局的正常运转。”

他接着点开养老院307房间的镜头。

“这两个老人,在赌局的代号是牲畜。赌局就是赌他们的死亡时间,来决定赌局的输赢。细分到几月几日,黑天白夜。”

最后,他点开了贾鹏家里的镜头。

“赌局最重要的角色叫屠夫,他们的任务就是杀死牲畜,行动直接决定了赌局的结果。屠夫由庄家亲自挑选,而成为屠夫有几个基础。第一,与赌局不存在利益关系。第二,庄家对他有长时间的观察,对他的情报了如指掌。第三,他要是一个容易被控制的人。”

我压着贾鹏的后颈,笑道:“第一,你和赌局没有利益关系。第二,你妈被杀害的时候,黄院长担心被你察觉,就早早在对你进行观察,而且通过你妈的谈吐又对你的人生有大量了解。第三,你是个很容易被骗的人,你有太深的执念,又太怕死。”

“所以,我被选成了屠夫。”

贾鹏死死地咬牙,崩的一声,一颗断牙从他嘴里吐出来。

“去你妈的。”

他猛然身子绷紧,一锤桌子,措手不及之下我竟是被他震开,他愤怒地抓住正在播放他家监控画面的电脑,砸在地上。

“你他妈在我发什么疯。”王闯跳着脚喊道。

我冷眼盯着贾鹏,此时他似乎到了崩溃的极端,这让我又想起来,他是个精神存在问题的病人。

只是他爆发的原因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被玩弄的屈辱呢?

我暗暗抽出大腿上的匕首,等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如果他要继续疯下去,那么证明他的自制能力极差,合作很难,更有走漏信息的风险,我不介意给他来一刀。

贾鹏使劲地扳手指,似乎要活活将其拽下来。

过会,他像是猛然想起什么,慌乱地从怀里摸出一板胶囊,抠出来几颗塞进嘴里,干巴巴地咽了下去。

他脱力似得坐在地上,这时,我看清他的脸,鼻涕泪水黏在一起,恶心。

“你们打算怎么报复回去?”

贾鹏用两只手死命地揉眼睛,呼吸悠长。

王闯拨开电脑碎渣,拿起内存条,冷声道:“以牙还牙,以命抵命。”

16.

“为什么不直接报警?”

贾鹏从地上起来,他约莫是恢复了冷静,狠狠地嘬烟。

“证据呢?”

“你们不是黑了他的系统,直播录像,网站不能当证据吗?”

我皱眉道:“你以为我们得到这些东西毫无代价?报警的话,你觉得我们跑得掉,对了,还有你的毒杀未遂。”

王闯附和道:“而且你知道黄院长有多少钱吗?有多大的势力吗?把他交给警察,你肯定能判死刑?就算是死刑,死缓阶段你知道有多大的操作空间吗?”

“那怎么办?交给警察处理,难道不比你的馊主意好。以牙还牙,以命抵命。你拎着刀直接砍死他,你也是杀人犯。”贾鹏阴晴不定道,“这是法治社会,你们动不动就想杀人,尤其是你。”

贾鹏指着我,顿了下说道:“你他妈把刀塞回去。你们就没想过为了他一个畜生,把自己搞坐牢,吃枪子,值得吗?”

“让他死的办法很多,谁说我们要亲自动手了。”我收起刀,不解道。

贾鹏明显愣住了,他喃喃道:“不是以牙还牙么?”

“他是死亡约定的庄家,参加这赌局的赌客个顶个不要命。要是被拖欠了赌资,那可是会不犹豫弄死庄家。所以,咱们就当是做好事,把307的两个老人救出来,让庄家不知情的情况下输掉赌局,他就玩完了。”我解释道。

“靠,我懂了。”

贾鹏咬着烟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们找我的目的,是个屁的好心救我。因为我是屠夫,你们想拉着我作弊,掌握赌局的输赢。”

我笑了笑没说话,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如果不是可以利用,为什么要冒险做救人这种事情。只能说,贾鹏反应太迟钝。

“如果我坚持报警呢?”贾鹏搓着手踱步,烦躁道,“我就想过正常日子,你们一个个都想着拿我当棋子,利用我。”

王闯已经从电脑残骸里找出了所有可用零件,我拱了拱手,将位置让给他,由他来和贾鹏交涉。

“你会死。”

王闯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

“如果你报警,将死亡赌约搬到明面,那么无论黄院长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你一定会遭到报复。同时,还有赌局中的赌客,黄院长倒了他们的钱收不回来,他们会将谁当成报复的对象,只能是你。”

“警察难道不会保护我吗?”贾鹏咬着牙辩驳道。

“面对亡命之徒的报复,他们能护得住你多久。”

“除了杀人,就没别的方式了吗?”

“没有,杀父之仇,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王闯紧了紧手里的瓶子。

“而且,我们不仅仅是杀人,我们还是救人。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那两个老人,和我爸,和你妈一样被当成赌局里的死亡筹码?难道你就不愿意帮帮他们,把他们从养老院救出来?”

贾鹏反咬下唇,宛若一只走投无路的兔子。

“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闯正色道。

贾鹏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王闯,最后他看向窗外。

外面是灰蒙蒙的夜色,一望无际的芦苇荡,在芦苇之外是寥无人烟的荒野。

他脸上闪过狠厉之色,额前的筋肉返潮般紧绷,随即又缓缓卸去,留下成片的细密汗珠。

“我说为什么一定带我来这里。”

贾鹏砸吧着嘴,撩动乱糟糟的头发。

我们三人互相对视,片刻,大家心照不宣地都笑了。

对于夜晚,只有无声地死,或无声地求活……

【黄院长】

17.

我醒来是出于某种预感。

这种预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存在,当危险靠近,我的体温会骤然降低到可怖的状态。

今晨就是如此,我被自己冻醒,睁开眼,一柄刀占据了我全部视线。

声带还未反应过来,肌肉反应率先触发,我扭过头,刀戳进枕头,我听见噗的闷响。

紧接着保镖冲进屋,按住戴口罩的杀手。

我愤怒地从床上跳起来,夺过他手中的刀,狠狠送进他的腹部。

他哀嚎一声,血液逆流,口罩立刻浮现大片殷红,我割断口罩,仔细端详这张痛苦的脸,我认得他,是赌局中的一个老赌客,叫‘拐子’。

“你反了,敢来弄我。”

我把刀从他的小腹薅出来,重新戳进他的肩膀。

“你他妈玩暗庄出千,老子的钱全被你昧了,你他妈该死。”

“你是不是输疯了?”

我捏住拐子的下巴,另一手狠狠抽在他脸上。

“两个牲畜烧死在东郊有目共睹,庄家通杀,你输急眼,忘了规矩是不是。”

拐子啐了口血,怒道:“去你妈的庄家通杀,那两个老东西活的好好的。”

我瞪着拐子。

他是个老赌客,虽然玩的不大,但对于赌约的规矩很遵守,最重要的是我们认识,我带着他赚过不少钱。

我打开床头的电脑,死亡约定的网站设立有一个讨论区,此时最火爆的帖子是一个视频。

我点开,视频内正是本该死去的两个老人,有一只手用钳子夹他们的手臂,他们发出惨叫,证明自己还活着。

排在第二的帖子,是法医检验报告的图片,报告证明了火场中送去尸检的两具被焚尸体距今已经有5年,根本不是赌约中被选定为牲畜的老人。

“庄家,你知道被抓出千是什么后果吧!”拐子狰狞道,“不仅仅是我,还有更多人要来弄死你。不仅仅是你死,还有你在国外的家人。这他妈就是你黑吃黑的下场。”

拐子不是在恐吓我,这行当最重要的就是诚信。

失信比输掉赌局更恐怖,输只是赔钱,失信却要赔命。

“闭嘴。”

我抓住刀刺进拐子的嘴里,吩咐保镖把他拉院里埋了,然后赶紧拨通王闯的电话,无人接听,之后我拨通黄嫦嫦的电话,无人接听。

我猛然想起来先前视频里拿镊子的手。

那只手没有带手套,是一个男人的手,尾指有一条蜈蚣似得伤口。画面之外的烟灰缸上,有两根正在徐徐燃烧的烟头并列摆放。

我焦急地舔了舔嘴唇,冰凉。

18.

我躲进养老院的秘密地下室。

帖子的问题我找人逐帧分析,又派专人去对尸体进行了二次检测,事实证明帖子中内容不是假的。

我被骗了。

我让人对赌局重新进行结算,在原定赔率提高两倍赔偿,可即便如此,失信带来的负面效果还是没有消除。这些王八蛋拿了钱,嘴里却还是没打算放过我,趁机发难想让我把庄家的位置交出来。

我他妈恨死王闯,黄嫦嫦,贾鹏这三个王八蛋。

视频帖确信是王闯发的,两个牲畜被掉包了。

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当天作为屠夫的贾鹏一切行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我亲眼盯着他把两个老人带走,开车去西郊,将两个老人烧死在火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板,视频都收集齐了。”

保镖拿着一块硬盘走进来,我赶紧把硬盘插进电脑,开始逐帧审视8月8日的监控记录。

我究竟错在哪里?

19.

8月8日,这天是我押注的牲畜死期。

根据死亡约定的规矩,庄家注其他赌客不能跟,只能对压。

因此庄家只要赢,即是通杀。

我当然有一定量的作弊,不过都在规则允许之内。我作为庄家,有挑选屠夫的权利,自然会引导屠夫在最有利我的时间动手,不过心理暗示这种东西是非强迫性质,浮动较大,因此大家都允许发生。

我用扫地机器人假装恶鬼逼迫贾鹏,给他规定7天的杀人日期,这所谓的第7天就是8月8日。

按照计划,如果他期限内未完成,我们会以其他理由保持恶鬼存在的正当性,让他继续执行杀人任务,或是再以其他方法诱导他进行杀人。

当时贾鹏中途有过一次动手,想要毒杀两个老人,不过后来中途突然收手,这个是我事后在监控看到的记录。

从那天之后,贾鹏就一直在做其他准备。

我操纵着恶鬼催他快行动,从他嘴里探出口风,他计划在8月8日将两个老人偷出养老院,之后带到西郊杀死。

他认为这样最有利于他的安全,不会被人发现,不会被警察抓住。因为这天对我最为合适,所以我当时还挺开心,一直没有反对他的这项提议。

现在重新审阅贾鹏在家里和扫地机器人的对话录像,我察觉到了一丝怪异。

视频里,他的情绪没什么问题,惊恐,焦虑都很真实,但他说话总情不自禁将视线乱挪,更巧的是,他的每一次挪动都正好对应到隐藏摄像头的位置。

“老板,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意识到了所有摄像头的位置?”一同看视频的保镖如此说。

我咬着牙冷冷地盯着屏幕,想到了黄嫦嫦。

负责盯监控的人一直都是黄嫦嫦。

其实,我很早对贾鹏的反应就产生过怀疑,为此,我和黄嫦嫦还有过讨论。

我问,遇到鬼附身这种事,但凡接受九年义务教育,就会想到病毒,或是被掉包,即便想不到合理解决办法,也能选择报警。但贾君鹏的表现始终没往这些上面思考,他只是剧烈而短暂的情绪波动后,就接受了鬼附身的说法。

黄嫦嫦答,重点在鬼差巡视的环节。极端环境下,人的注意力有限,贾君鹏在犹豫鬼附身是否真实时,鬼差巡视作为突发事件,打断他的思考,吸引注意力。这时理性思考能力下降,人心的感性会爆发出来,他会率先顾忌亲人的安慰,不由自主就相信了鬼附身这件事。

我又问,后续如何确保贾鹏能够依照恶鬼所说的话去做?

黄嫦嫦答,计划由我提出,留下的有后手。我会通过旁敲侧击让他意识到所谓的灵魂是个恶鬼,想要害他。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聪明地看破某些阴谋,反而会更加认定恶鬼的存在是真实。还要让他经历抗争,好像打败了恶鬼,但接着又迎来更深刻的绝望,让他知道差距无法消除,为了活着只能听话。

如今看来,选定贾鹏成为屠夫的那一刻开始,黄嫦嫦就已经做好了计划背叛我,一直在给贾鹏的怪异之处打掩护,取得我的信任。

想到这里,我不禁咬牙切齿地叹了口气。

我太信任黄嫦嫦。

只是我还是有点不可置信,黄嫦嫦作为我的女儿,王闯作为我的左膀右臂,这些年他们跟着我赚得盆满钵满,钱上从未亏待,为什么要背叛我?

“老板,别想了,继续看吧!”保镖递上来一根烟。

我无奈地咬着烟,放弃纠结他们的背叛。

如今一切都已经成定局,黄嫦嫦和王闯背叛我的原因已经毫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会让他们死。

死的很难看!

20.

8月8日。

贾鹏率先出现在监控内。

他的计划流程早已经告诉过扫地机器人,因此,我给予了配合,为他制造一个无人打扰的作案环境。

我以开会为由,广播通告全体护工带老人到食堂集合,为此,我当天特意找来了戏团,准备了美食,确保能拖住所有人留在食堂。

贾鹏和我想的一样,并没有出现。

监控记录显示他进了307,从护工服里掏出来一个布包,之后他用迷药弄晕两名老人,打开窗户。

307内的隐藏摄像头视角很低,正对老人的床,方便直播,因此对于贾鹏如何将老人运出屋子没有相应的监控画面。当时我误以为人已经杀了,所以对于这一步流程也没在意。

“你去307窗外看看。”我用对讲机让外面的手下过去。

不久,手下回复我,307窗外墙壁的两根铁钩,上面似乎绑过某种东西,勾上的锈痕有被摩擦的痕迹。

铁钩?

我咬着烟,想到黄嫦嫦刚来养老院,她提议方便晒老人们的衣物,给每个窗户外加两根铁钩,然后系根铁丝就能当晾衣架。

“你估摸这种铁钩的承重多少?”我问。

“打得很深,承重不会差。难不成贾鹏是用绳子通过铁钩作为支点把老人们系下去的?”

不是这样,8月8日的监控录像看到贾鹏独自离开养老院。

“你对着307的窗户,去后山看看。”

“老板,你让他去后山干啥?”身旁的保镖疑惑道。

“贾鹏当时独身离开,肯定是帮手给他把老人运走的,但是咱们那么多监控根本没拍到这个帮手,显然,帮手从头到尾没进过养老院。”

我盯着屏幕,贾鹏把老人捆起来,塞进一个麻袋,之后往麻袋塞缓冲泡沫。

“你知道山区的人不,他们因为没路走,所以有一种特殊的交通方式,索道。我估计帮手的车就停在后山,用钢索连接铁钩和车,直接把老人滑出去,所以贾鹏才塞缓冲泡沫。”

保镖若有所思地盯着屏幕。过会儿,对讲机内传来汇报,后山有车辙,还丢着两条钢索和一个斗车车厢,车厢是改造过的,四角焊接了铁钩,车厢内壁四周都裹着缓冲垫。

“有鞋印吗?”我对着对讲机喊。

“有,看起来约莫36码。”

36码,这确实是黄嫦嫦穿鞋的大小,看来在后山帮助贾鹏行动的就是她。

“老板,看来你猜得没错。”

我忍不住挑了挑眉,倒不是厌恶保镖的恭维,而是某些地方很奇怪。

黄嫦嫦三年前来养老院,莫非她一开始提议装铁钩,就是为了背叛我?

想到这,我身体猛然一冷,但转念一想,也不对。

黄嫦嫦应该是联手王闯背叛我,贾鹏只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而黄嫦嫦和王闯只认识两年。

应该是个巧合。

“老板,我找到贾鹏换车的片段了。”

保镖的话把我从思考里拉出来,我赶紧把注意力放回屏幕。

这段视频是通过扫地机器人内的摄像头录制的,这是为了监视贾鹏行动,我通过“恶鬼”的嘴提出的要求。监控视角与车前窗底部持平,能看清路况,但是看不清路两侧的环境。

贾鹏在高速路口的位置停车,之后一辆面包车开过来,双方没有对话,直接调换了车辆。

换车的空隙,扫地机器人被贾鹏拎着,摄像头扫到面包车的车门,车门底部经过改装,上面焊接了两个钩子。想来这就是用来系钢索,将车变成一个可移动的支点,把老人从307运出来。

贾鹏坐进面包车,他端着扫地机器人看车厢后座的两个麻袋。

两个麻袋都有特殊标识,一个上面用白漆喷着“7”,另一个喷着“9”。

两个人看着没,带他们到西郊,我帮你杀了,然后你赶紧滚蛋。贾鹏这样说,之后把扫地机器人放在车前窗,一路开到芦苇荡前,之后他把扫地机器人塞进书包,监控画面丢失,只能听见搬动东西的声音。

“把我们录得放火视频调出来。”我点了根烟,催促道。

贾鹏的计划是把人带到西郊杀掉,因此我们提前就在西郊沿途做了很多监控,同时在杀人地点的芦苇荡提前架设好直播器材,保证拍下完整的一幕,用以让赌客们看见。

面包车抵达西郊时,已经是夜。

贾鹏下车抽了根烟,从面包车搬下麻袋“7”,他步履蹒跚地把麻袋“7”扔进芦苇荡,之后搬下麻袋“9”。两个麻袋放好之后,他拎着一桶汽油浇在麻袋周边,之后点了根烟抽,抽到一半将烟头丢到了汽油上。

大火瞬间燃烧,拍摄画面也顿时清晰,贾鹏带着鸭舌帽,帽檐压低,看不真切面容,他盯着火看了会,然后开车离开。

“扫地机器人里的监控画面,贾鹏一直没停过车。他特意录制的那段里面也显示车里面只有两个麻袋,而且老人们就在里面。他怎么换的?”

我没理会保镖的疑惑,将画面重新拉回火焰燃烧的瞬间,之后暂停画面,将镜头拉到边角的面包车上。

“没有换车。”审视良久,我咬着牙冷声道,“这个面包车是另一辆车,咱们录到的放火画面,不是贾鹏,是王闯。”

“老板,车完全一样。而且当时我们录得时候,再三确定了,麻袋上面的白漆数字,跟你当时远程通知我们的一模一样。”保镖战战兢兢道。

我把画面拉到最大,清晰度几乎成了马赛克。

“贾鹏一开始就和王闯黄嫦嫦联手,怎么会不知道扫地机器人里的监控直通我,他第一次换车特意说那句话,就是为了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麻袋的白漆数字上面,潜移默化将其当成特征。”

我强忍着怒气。

“扫地机器人被放在前车窗,监控视角低,直接开到了其他地方的芦苇荡。而王闯开着另一辆面包车,出现在我们西郊布置的监控里面,杀人的时候,他俩体型相差不大,带着鸭舌帽,我们看到麻袋的白漆数字,就直接信了。”

我攥紧拳头,手心被指甲刺的生疼。

“不过有一点,你仔细看,火场录制的面包车,车门底部没有焊接铁钩。”

保镖将脸凑向电脑,我趁机薅住他的头发,狠狠砸在电脑上:“操,你们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电脑屏幕被撞得稀碎,保镖惨叫一声,捂着脸挣脱开。

我盯着他被扎满玻璃碴的脸,血珠一点一滴地渗出来,烦躁不已。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我瞪了保镖一眼,他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你想知道贾鹏在哪吗?”

这声音熟悉无比,是王闯的声音。

我想不到,现在他竟然敢打电话来挑衅我。

我伸手唤来保镖,在他靠近的瞬间,我抓住报废的电脑砸在他头上,咔嚓一声的爆裂,让我心里的怒气稍稍发泄一丝。

“出去把医药费领了。”

抱着头不敢发出声音的保镖,赔笑点头离开房间,我重新将手机放在耳边,正听到王闯饱含讥讽的笑声。

“他在哪?”我问。

21.

贾鹏被带进地下室的第一句话是,别打我。

我气笑了,上前对着他的脸狠狠踹了一脚,我不打你,我要杀了你

“不是我,你可能现在还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愣住了,不知怎的,瘫在地上的贾鹏给我的感觉,像是顿时换了个人。

“什么意思?”说这句话,我竟有些底气不足。

“铁钩。”

贾鹏从地上爬起来,他举起被丢在一边的扫地机器人。

“我知道恶鬼是扯淡,这玩意不过是个连通你的监控器,又怎么会在换车时那么不小心,拍摄到面包车上的铁钩。”

我瞪着贾鹏,好一阵,莫名地身体发冷。

监控画面内里那个平凡,容易玩弄的贾鹏俨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他像是一匹狼,喋血的眼睛,让我想到了初次认识王闯的场景。

彼时王闯求我带他加入死亡赌约,那双闪烁着光的眼睛也是这般,充满了暴虐,阴谋,冷漠。

“他是在浴场抓到的吗?”

我扭过头去问保镖,王闯当时告诉我的信息,说贾鹏逃到了邻市的一个浴场。

“不是,我们在他家找到他的。”

我的眼皮狂跳,这是一种灾难的预示。

“你一早就料到王闯会出卖你。”

“他想扳倒你,成为死亡赌约的庄家。我作为一个工具人,知道了死亡赌约太多的秘密,对他这个未来的庄家来说,等于一个定时炸弹,他肯定会灭口。”

“王闯就没提议过以后让你当他的心腹,这样你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我对扳倒你没兴趣。而且,他是利用我,怎么敢说出实情?”

看来,王闯和我犯了同样的错误,都将贾鹏当成随意拿捏的工具,却没想到这家伙隐藏的如此之深。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我问。

“我只想知道,我妈死亡的真相。”

“王闯没告诉你?”

“他只说了一半。我妈死在你们的死亡赌约里,可庄家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你只是间接的凶手。”贾鹏仰起头咬牙切齿道,“当年杀死我妈的屠夫,是谁?”

“你真想知道?”我生出一股复仇的快感。

“我当你们的棋子,被你们动不动死亡威胁,按照你们的话去做,冒尽风险,只是为了这个答案。”

“那就去地狱好好想吧!”

匕首刺进贾鹏的右胸,他低吼着攥住我的手。

“你想让我带着遗憾,找不到真相,绝望的死。”

贾鹏的手抓的愈发紧,血淌的到处都是,一时间,我竟拔不出刀。

“但我死,你也好不了。王闯会抢走你的庄家,他会惧怕你卷土重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让你的妻子,孩子都死的干干净净,再也没有找他复仇的机会。”

贾鹏越说越激烈,额头青筋扭曲,活像一条狰狞的蛇。

“你了解他,你知道我的话是真是假。”

没错,我了解王闯的手段,我也相信贾鹏的话。

我一脚踹开贾鹏,怒道:“这他妈是你们联手把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

“你们把我当工具。如果我履行屠夫的工作,最后,你大概也会和王闯一样,杀了我来灭口。我也只是为了活着。”

贾鹏怨恨而阴冷地盯着我。

“不过说这些都没意义,我们本来就是敌人。可现在王闯是最大的,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想他死,我也想,而我有办法能帮到你。”

“帮我?”

“失信于赌局,现在你应该也不好过,否则不至于龟缩在这里。但是赔钱,威信,这些东西都可以用王闯的死来化解。”

“扶他起来,找人给他包扎。”

片刻后,贾鹏缠好绷带,靠在沙发上抽烟。

我递过去一杯水,问道:“怎么化解?”

“王闯摆你一道这件事,赌客都能看的出来。他们要你让出庄家的位置,不仅仅是因为你失信,更是因为你竟然输给了王闯。你老了,已经不适合作为领导者,所以才借机发难。”

“我当然看的出来,但仅仅是王闯的死,还不足以挽回我失去的威信和钱。”

“所以,重要的是王闯的死法。”

我听得懵懵懂懂,正待询问,贾鹏把水一饮而尽。

“开盘,设置一个死亡赌约。赌局的题面要能唬人,让赌客一眼看去,就觉得是天方夜谭,就觉得不可置信,就认为你必败,王闯必胜。”

贾鹏重新夹了根烟。

“唯有这样,你最后赢了,才能让所有赌客幡然醒悟,死亡赌约的领导者还是你,背叛的人,下场唯有死。”

“唯有这样,你才能最大程度地通杀赌局,把钱重新赚回来。”

我讶异地盯着贾鹏,问:“题面是什么?”

“牲畜是王闯,屠夫是黄嫦嫦。”

“你的意思是让黄嫦嫦杀了王闯。”我的火气已经冒上来了,“她真听我的话,又怎么会背叛我。”

“听不听你的话重要吗?只要黄嫦嫦最后亲手杀了王闯,紧接着你把父女关系对赌客们公开。”

贾鹏嘬了口烟,露出冷酷的笑。

“即便是两件事,赌客们也会将其联系在一起,看成因果关系。他们会生出想法,你早有预料,所以在王闯身边埋下一个种子,就是在等这天。只需要你稍加引导,这想法就能弥补你丢掉的威信,赌客只会更怕你。”

我斟酌着贾鹏的话,如果真能如他所说,那么我就能实现逆风翻盘。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确保黄嫦嫦能杀掉王闯。”我问。

“不重要。”

“什么意思?”

“你现在可以发布这条赌约,2分钟内,押王闯死的最大赌客,会是一个兔子头像的人。”

考虑良久,我最终还是按照贾鹏的话开设了赌局。

牲畜:王闯。屠夫:黄嫦嫦。

赌局一经开设,瞬间就有数不清的人押注,几乎清一色都在赌无法实现,其中我更是看到了王闯押了上千万,无法实现。

两分钟过去了,贾鹏所说的兔子头像的人并未出现。

贾鹏突然笑起来:“赌局开设不可能再撤销,现在如果你输了,就真的必死无疑对不对。”

“你——你耍我。”我反应过来,一时间怒的全身颤抖,重新抓住刀。

“别急,看屏幕。”

我愣了下,望向屏幕,只见在赌王闯死的选项内,一个孤零零的兔子头像跳了出来,押注先是100万,紧接变成500万,最后停留在2000万。

“先是用把柄让我弄清你们当天的行动,知道王闯和黄嫦嫦利用你。之后你特意不逃走,就是要用这个反逻辑的举动,来让我诧异,不会直接杀你。最后你提出开设新赌局,且早有应对计划。贾鹏,你究竟谋划到了哪一步?”

我咽了口唾沫,寒冷从头顶直冲脚底,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好像迄今为止,我的所有行动,都在贾鹏的计划之内,究竟谁才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这个兔子头像是谁?”我问。

贾鹏站起身,揉着胸口的砂布。

“与你无关。”

“你已经输不起了。”

“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杀死我妈的屠夫?”

【王闯】

22.

牲畜:王闯。屠夫:黄嫦嫦。

这则死亡赌约,我和黄嫦嫦同时看到,那一瞬间,她眼里闪过恐惧。

我认识黄嫦嫦是在两年前。

我们偶遇在一家赌场,彼时,我尚且不知道她的身份。

她孤零零地坐在赌桌西角。赌徒间有一条潜规则,东风进财,西风破财,大多情况下,赌博的人会规避西风位,以免走霉运。

黄嫦嫦不在意风水,也不在意钱。

她推动价值千金的筹码,就像是推倒一面危墙般潇洒,优雅,那闪烁着光的眼神,如同赌桌之外的猎手。

一掷千金的豪赌,不折不扣的赌徒。

她像我,所以我爱上了她,并自认为她是我此生各类情感内唯一真爱的人。

“我不会。”黄嫦嫦皱眉道。

“我知道。”我站起身悄然朝她靠近。

“你会信我对不对。”黄嫦嫦咬着下唇,“我已经为你背叛了我爸。”

“废话,我肯定信你,他这波就是挑拨离间。”

我笑着安慰,匕首从袖子滑落进掌心,触感冰凉。黄嫦嫦的大腿上绑着匕首,她打架这块相当不错,不过我有信心制服她。

如果她反抗,一刀毙命也不在话下。

“王闯,我很爱你。”

黄嫦嫦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按着刀,心神一紧,她的手溜到了裙子下面。

“别动。”

黄嫦嫦猛然爆发一声怒喝。

她抓着刀,直直对着我,她落了眼泪,双目通红。

“别害怕,宝贝,我相信你。”我继续安慰,继续朝前走。

黄嫦嫦冷哼一声,将刀狠狠摔在墙上。

“王闯,我知道你多疑。我和你的命相比,连屁都不算。但无论你信不信,我就是爱你,你要是害怕,你把我关起来,和那两个老家伙关在一起,等死亡赌约的日期过去。如果这样你都不信,那你他妈现在一刀捅死我。”

黄嫦嫦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我意外地盯着她,将刀重新送回袖子。

“宝贝,别哭了。我一直都信你,我只是想抱抱你。”

我搂住黄嫦嫦的肩膀。

“说到底,还是你不信任我,以为我会怀疑你。唉,既然这样,就按你说的,你在车库委屈几天,省着跟我住一起,你担惊受怕,造成咱们隔阂。”

“你把我手腕攥疼了。”

黄嫦嫦抬起头,露出讥讽的笑。

我不好意思地赔笑,她已将双手举了上来,冷笑道:“绑上吧!”

我没拒绝她,捆好她的双手后,我带着她乘电梯来到停车库。

这是一座将拆迁的楼,12层,住户全搬走了,停车库内分为隔间,铁门上锁,两个带回来的老人就关在里面。

钥匙只有一把,在我的身上,她逃不掉。

23.

赌约成立的第二天,贾鹏来了。

他的出现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外,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活下来。

“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把贾鹏请进屋子。

事情还要从我们带出老人之后说起。

我跟贾鹏摊牌了,给了他两个选择,死,或是再合作一次,给黄院长下套。

因为我琢磨不清黄院长究竟有多少财产,如果只是一次失败,让他把赌资的窟窿堵上,那我们的背叛就不能保证他一定被赌客杀死。

贾鹏选了再帮我们一次,以身涉险,欺骗黄院长再开启一次赌局。

“按照计划,再加点随机应变,生死之间,总会聪明点。”贾鹏苦笑。

“东西呢?”我问。

贾鹏递给我一张内存卡,说:“都在这里面了,不过扫地机器人的视角大部分时间比较低,只有几个画面有他的正脸。”

我抓住内存卡迫不及待地塞进电脑,视频里黄院长那幅丑恶的嘴脸栩栩如生。

“你确定这些上传出去,能至他于死地?”贾鹏问。

“肯定能,计划出千的录音都在里面,只要公布出去,他必死无疑。”

“黄嫦嫦人呢?”

“咱俩当时合计这事没告诉她,为了演的逼真点,我让她在车库呆着。”

“那就行。”

贾鹏的话音刚落,我猛然感到腰部一痛。

这疼痛完全由外力促成,我低下头去看,只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刀,一团赤红的血。

贾鹏将我按在桌子上,胡乱拎起什么就砸在我后脑。

我恍惚了一下,危机感便又将我唤醒。

我顾不上头和腰同时涌血,握拳反身砸过去。并不是我的速度变慢,而是贾鹏的动作极为灵巧,他只是身子一斜就躲开。紧接着他冲过来,一手卡住我的脖子,将我撞在墙面。

我低吼一声,却又马上被腰部剧痛打断,他抓着刀狠狠往下按。趁此机会,我忍痛抓住袖子里的匕首,反刺在他腿上。

“挺狠啊你。”贾鹏咒骂了声。

随后他一脚踹在我手上,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我的指头变形的完全握不住刀。贾鹏也抛掉了刀,我原以为他要就此停手,不曾想他竟然把手硬伸进我腰部的伤口。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

他手一拧,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钻开的油田,黏稠的液体正在悄悄溜走。

“操。”

我怒吼一声,倾尽全力用手肘砸在他下巴,他想要遮挡,但伤口的肉牢牢卡住他的手。他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因此中途猛然手上使劲,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内脏被他抓在手里,那极致的痛苦瞬间抽空了我的力气。

贾鹏终于把手抽出去了。

我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贾鹏捧着笔记本,蹲到了我的脸前。

他把视频的进度条拉到最末尾,然而疼痛已经让我视野模糊,我看不清,只能听请电脑传出的声音。

“现在,可以告诉我,谁是杀死我妈的屠夫?”

“王闯。”

24.

“他说谎。”

怒喝的瞬间,我清晰地感知到,力气从我身体里一点点溜走。

“你怎么能相信他?他是庄家。”

“这个视频难道是合成的吗?”

贾鹏将另一张内存卡塞进电脑,里面有两个视频。

我绝望了,即便不用打开,我也清楚那两个视频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王闯,你父母早年离婚,你爸把你养大。他是个赌鬼,赌输了就打你,你应该吃过不少苦。后来他研究出一套赌场出千的暗号,也就是你当时编造出来的那个所谓的笔记本上的暗码。”

贾鹏用铁丝缠住我的手腕。

“当时他确实是跟你求救,还在笔记本上写了关于死亡赌约的事情。但他做梦也想不到,你看到这件事之后,不但没救他,反而拿这个消息找到了黄院长,让他带你入局。”

“于是你们合伙出千,你成了屠夫,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分到了200多万的赌资。这些钱很快就被你输光了,不过你攀上了黄院长,干上了杀人的买卖,于是你又一次成为屠夫。”

“我妈是你杀的第二个牲畜。”

我喉咙一紧,被铁丝牢牢勒住,呼吸艰难。

“我都看了,你用铁丝勒住我妈的脖子。然后半蹲在床上,用脚踩住她的后背,拽住铁丝,活生生把她勒死。”

“求——求你。只要放了我,钱都是你的。”我嘶吼道。

“你有多少钱?”贾鹏问。

我惊喜道:“三千万,我给你三千万。”

“太少。”

贾鹏蹲下身子,扣住我的下巴。

“这些钱确实够买你的命,但买不来庄家的位置。”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时间还早,边聊边杀。”

25.

我出生的时候,我爹跑了,我妈拉扯我长大。

她什么都好,对我倾尽所有,但只有一点不好,她特别希望我成才,赚大钱。

为了让我赚钱,我妈小时候逼我跟着她种地,工地搬砖,进厂,13岁之前我把这些人生疾苦全都体验了遍。

14岁,我妈逼我去卖淫,她说我爹那种浪荡子的血在我体内流着,所以从小就要锻炼,只要小时候见多了女人,长大后就会成为一个忠诚的人。

我知道,她是在乎我能换来的钱,没啥比这种活来钱快。

在那,我认识了黄月。

她乖巧又贤惠,她老说,自己的名字包含了很多,是月亮,是嫦娥,也是玉兔。

你认识这个人吗?呵呵,她也挺惨的,母亲是被男人强奸,后来生下她,母亲患上了心理疾病,独自拉扯她长大。

我见过,正常的时候挺和蔼的一女人,后来死了,没钱治病,黄月当时跟我年岁差不多,坐台赚的钱,不够。

我们命运差不多,所以成了朋友。

后来,我们恋爱了。

不过对于俩出卖肉体的人而言,恋爱这种词就像是一团雪,捧在手心,稍一阵就融化了。

这事被我妈发现了,我妈不让我去卖了。

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就觉得我读书才能赚大钱,此后,我就走上正路了。不过黄月还在卖,她赚钱偷偷给我买新鞋,买新衣服,让我在学校抬起头做人。

再后来,她去了夕阳福养老院。

她发现院长竟然是她从没见过的父亲,更发现她的父亲竟然在运作一个叫死亡赌约的鬼东西,这玩意泯灭人性,但来钱快且多。

她在父亲身边当秘书,每次赌局结束,都能分数十万。

从这九牛一毛可以推断,作为庄家的父亲究竟能拿多少钱?呵,卖淫就算是卖一辈子,都没这赌局一次赚的多啊!

于是,我们盯上了死亡赌约。

从我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收集情报,开始分析死亡赌约的猫腻,多少年了,死亡赌约就像是刻在我们的脑子里,就算是化成灰都能从中提取出来。

屠夫是从牲畜的后代挑选出来。

为了满足这个条件,我把我妈送到了夕阳福养老院,她一向希望我赚大钱,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钱了,只要成功,她就算是死也应该笑出来。

在黄月的运作下,我妈被选上了,那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就进入了演戏的状态。

3年前,赌约开始了,我妈死了。

我们的计划进入另一阶段,我要演出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

其实,我一点都不爱我妈。她死,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你能不能体会到,每天装成一个傻子,装成一个精神抑郁的病人,装成一无所知,24小时活在别人的监控下,究竟有多累?

但我只要一想到,以后能成为死亡赌约的庄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跑车,名表,都完全不重要,这些累就变得那么容易忍受。

上班,上个屁的班,以后老子要收购公司,先把董事长开了。

话回正题,2年前,你因作为屠夫杀死我妈,从此成为了黄院长的心腹。

但我们看得出,你的野心不止于此,而你还喜欢赌,又经常输,所以黄月接近了你,成了你的女朋友。

你性格自大,想反水,知道了黄月的私生女身份,自然想要加以利用。

到这里,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接下来最惊险的后半段。

养老院收集了我很多资料,负责这件事的就是黄月,她把曾经她对我的好,全按到了我妈的头上,又把我对她的爱,全按到了我妈的头上。

一份混淆视听,却又附和常人认知的资料就成了。

我成为了一个和妈妈关系良好的儿子,愿意为了妈妈做任何事。黄月又推动直播扮鬼的诱导方式,我合情合理被选作了屠夫。

这中间当然也有怀疑。

比如黄院长怀疑我的反应和演技,比如你疑惑我为什么不报警,但你们的性格的弱点都有自大的属性,你们不懂心理学。

也对,毕竟你们又没有从小在红尘里翻滚,懂个屁的人心。

因此,你们轻而易举就被黄月驳倒,相信了我们的话。我好心给你解释下,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效应,让你们看到一个破绽,并解决它的时候,就以为看穿了真相。

实则,破绽是我们早早预留出来的。

之后,我们合力救走老人,就到了计划的结束部分。

我之所以选择让你活到现在,是我要让你帮我吸引仇恨。只要你活着,黄院长就会愤怒,只要愤怒,就会失去理智。所以我能骗过他。

我和你一样,需要他出千的录音,确保他会死。

同时,我还要一样东西。

本金。

我们需要黄院长用庄家的权利,开设新的赌局,黄月这些年赚的钱全都押进去了,接近3倍的赔率。

那钱,就是我们的本金。

26.

我目瞪口呆地听完贾鹏的讲述。

不敢相信他所说的真实性,却又觉得许多地方都对得上。比如反水的源头是黄嫦嫦突然提出想要杀了黄院长,我顺水推舟开展了计划。比如,贾鹏许多行为的恰逢其时。比如先前黄嫦嫦主动放下刀,让我绑起来她。

她既是为自保,同时让我更加确信,最后一场赌局依旧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你们这样做又能怎么样?我死了,黄院长也死了,你坐不了庄家,黄嫦嫦一个无名小卒,也同样做不了庄家。”

“你是想说,放你一条生路,以后你给我们做傀儡庄家?”

我疯狂点头,这正是我心中所想。只要能过这一劫,我就有机会东山再起,把贾鹏和黄嫦嫦收拾了。

“呵呵,你想的倒没。”

贾鹏似乎看穿了我的计划,他掐着我的脸,怪笑。

“你这么蠢,竟然还想成为庄家,有命玩的转吗?我不说,你就猜不到,我最后冒险见黄院长,当然还为一件事,让他把父女关系公布出来。”

“他还有妻子和其他孩子。”

“太子和太后都死了,公主掌权也很正常。”

“她可是黄院长的女儿,她就能活吗?你这一步,只会让你们也身处险境。”

“可她还是你女朋友,一个差点扳倒黄院长的男人的女人。”

“但是我输了。”

“所以,我不会让你输的太难看。”

贾鹏把我搀起来,然后从墙角找到一盘铁索,他走到阳台,熟练地将晾衣服的棍子取下来,把铁索套在墙上的铁钩。

我知道黄嫦嫦当年在养老院打铁钩是为了反水,不曾想过家里的铁钩竟然也早有准备。

“待会,你会被吊在这里。”

贾鹏指了指钢索。

“钢索的另一端,会连接在门把手上,黄嫦嫦像往常一样回家,不小心,开门。门把手一动,铁索从门把手滑落,你摔下去,成为一摊烂肉。”

我咬着牙,心里清楚他绝对不会给我生还的希望。

“这些都会录像。紧接着,你的账号会上传黄院长出千的视频,他做不了庄家了。”

贾鹏拖着我来到阳台,用铁索绑住我背后的铁丝。

“那之后,更信任你的赌客,或许会不服黄嫦嫦,但她是你的女朋友,他们甚至没办法确定黄嫦嫦真的是黄院长安置的卧底。而信任黄院长的赌客,会认为她就是黄院长安置的卧底,认为她可以传承黄院长的衣钵。”

我被吊起来。

“这种事情不需要所有人同意,只需要一部分人同意,更多人闭嘴,只在心里猜忌。”

我的身体打了个旋转,他稳住我的身体,将我扯到阳台外。

“所有人都明白,活人的话才是话,死人不会说话。活人的钱,才能花的出去,而他们赚钱,也只与活人有关。”

我的身体已经彻底麻木,疼痛似乎从天边而来,与我无关。

“最后啊!你死的不怨,我们用这么多年做出来的计划,没有输给你们的道理。而且,我们始终比你们多明白一句话,是你们永远学不会的。”

“什么?”我问。

“我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输的资格。”

我沉默了许久,忽然发现,自己像是一只鸟儿,双脚离地,浮空,天如此蓝。

我似乎不再那么畏惧死亡。

“告诉黄嫦嫦,我爱她。”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大概是,这一生并没有爱的人,想要在最后的时间,爱一次。

贾鹏盯着我,忽然捂着肚子大笑。

“绝不会。”

27.

我邂逅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我下电梯,她上电梯。

擦身而过的瞬间,她冲我露出了个恬静的笑容。

因为笑容,我记下了女人的项链,金色的镶边拱起一块和田玉,像是抽象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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